“是泰山大人看重下官了,下官慚愧。”傅堯平挽回了一下,可他心中仍有些不自然。這句話似乎依然是在自誇。

傅堯平都不記得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就變得這般不自信了。

所幸國師大人似乎沒有計較傅堯平的話,反而是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幾分肯定地說道:“這樣很好。”

此時的傅堯平尚不明白前國師大人此句話的深意,他隻知道,若是到了均安,他就不得不遵循聖旨,對麵前這位尊敬的前國師大人下毒手。所以,在未到均安之前,傅堯平盡心盡力地照顧著前國師大人。

到均安的第一夜,傅堯平捏了捏手中的劍鞘,望著劍柄中鑲嵌的那顆珠子有些出神。

“來,明日就要分別了,今夜我請你嚐嚐均安的狀元酒。”李浩初走了過來。

傅堯平回過神,接過那盅酒,點頭道:“那我們不醉不休。”

“大人,讓下官來為你斟酒。”傅堯平端起酒壺,將酒水倒入麵前的杯中。他倒滿一碗,轉身不經意地摸了下劍柄,劍柄上的毒藥隨著酒水進入另一隻酒杯中。

李浩初似乎什麼也沒發現地接過酒杯,與傅堯平碰杯道:“傅侍衛,辛苦你了。”

“我並沒有做什麼,能與大人並行這一路,下官很慶幸。”傅堯平忙不迭地答道。

李浩初笑了笑,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他有些自言自語地說道:“人一老,就大不如前。過去從來不盼著見到兒孫,現在倒想了。”

聽到兒孫二字,傅堯平心中一跳,忙望向李浩初。前國師大人的兒子,陛下會不會想知道下落?畢竟斬草要除根。

“隻不過我連兒子都不在身邊,更何談孫子?”李浩初並沒有讓傅堯平問出口。

他一飲而盡,又自己倒滿了一杯,說道:“再來!”

“再來!”見李浩初將那杯下了藥的酒完全飲盡,傅堯平也鬆了一口氣。

均安的狀元酒入口綿軟,後勁卻很足。傅堯平一杯一杯,最初還無甚感覺,漸漸卻是不省人事了。

等他再醒來的時候,便明白了前國師大人那句“這樣很好”的意思。

他,不僅沒有完成陛下的密令——到均安後殺掉前國師大人,而且連前國師大人的下落也失去了。若他傅堯平此時娶的是個尋常人家女兒,恐怕回京就是人頭不保了。有泰山董國公在,他大抵就是貶官受罰了罷。

也不知道為什麼,醉酒的時候,傅堯平做了一個夢。一個很匪夷所思的夢。夢裏,他也娶了妻。不僅娶妻,還有納妾,還有兒子。

夢中的他,竟官至宰相。不過夢裏的他,與現在的他性情完全不同。夢裏那個傅宰相自負驕傲,與妻不和,妾室生非,就連嫡長子也失去了。

傅宰相。

夢醒後的傅堯平嚼了嚼這三個字,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這可真是黃粱一夢。這一夢,倒是讓他想起一些事情了。

大抵就是那個時候,從遇到夢裏那個女人蘇陌素開始,他就開始漸漸改變了。原本的意氣風發因為謀劃相遇嶺南王失敗而變得一蹶不振。一直引以為豪的家傳之寶竟是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