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自與死亡同居者
他們的禦座高築於世代沉積的灰燼之上
……
以利亞擰開鋼筆,在那本貼滿剪報的筆記本後麵寫下新劇本的名字:
灰燼之塔。
三個月後,當地治安大隊通知以利亞去拿回記者證。
治安隊長把費加羅報的記者證連同申請表裝在一起扔回以利亞麵前。
以利亞又驚又怒:“難道還沒有交上去嗎?”
治安隊長攤攤手,完全不以為意地說:“我才記起來,海岬上那座監獄早就不關政治犯了。”他想想又補充道:“您來得太遲啦,記者先生,最後一批遊擊隊員和政治犯早就在去年9月之前就被處決啦。”
裝著申請表的文件袋從以利亞手中無聲滑落。
在離開皮翁比諾的前一晚,以利亞獨自爬上海岬,一瘸一拐地走在嶙峋的石塊間,遙遙望向遠處漆黑的堡壘。
他曾聽當地人說,那座監獄會把折磨得快死的犯人從排水口扔出懸崖,深夜裏常常能聽到淒厲的慘叫……這時他又會想,也許朱裏亞諾死了真的是一件好事。
以利亞精疲力竭地倒在礁石上,牡蠣和沙礫劃傷了他的腳趾,海水浸過火燒火燎地疼。他的眼睛也火辣辣地難受,但淚腺卻好像被風吹幹了一樣,一滴眼淚也流不下來。
夜半的時候,他如願以償地等到夢來。
夢裏的朱裏亞諾終於不再披血滿身,而是幹幹淨淨地,就是他們在羅馬重逢那天高雅矜持的模樣,沐浴在海風和月光中。他站在以利亞麵前微微笑著,以利亞撲過去緊緊抱住他,一年多的悲傷和絕望走向崩潰,終是忍不住放聲大哭:
“朱裏亞諾,你如果還要離開,就帶我一起走吧!”
ⅩⅥ. 灰燼與永遠
通常小說裏最後一個幸存者都會走上正義的道路,然而現實中卻不盡如此。1936年9月以利亞回到羅馬,不久他由於“告密者”的身份被劃進當局信任者名單,年底他就恢複了國家出版局的工作。
次年5月,普布琉斯托人推薦他取得國家法西斯黨黨籍,他沒有抗拒地接受下來。
整個世界都在狂風惡浪中顛簸,以利亞始終表現出一種漠不關心的態度。
再多的犧牲,再多的苦難,都無法打動他的心了。所有的感情都在他身上消失,他亦感覺不到自己呼吸的熱度。
1937年他逐步進入意大利政壇,同年結識齊亞諾伯爵,格外冷血的性格使他一帆風順,平步青雲。他仿佛在普布琉斯身上看見自己的倒影,靈魂蒼白滿是空洞。
1940年6月意大利正式對法宣戰,一個月後墨索裏尼在都靈遭遇刺殺。在秘密善後遇刺事件的過程中,以利亞接觸到一個叫做“水晶之夜”的暗殺組織,也正是在這一年,他完成了《灰燼之塔》的初稿。
仿佛沒有明哲保身的意願,以利亞一直和“水晶之夜”保持著若有若無的聯係,通過“水晶之夜”他常把大筆金錢和重要消息散播出去,而這一切究竟能給意大利或者整個世界帶來什麼影響,他本人根本毫不在乎。
出於一種希望看完結局的心理,以利亞自始至終沒有離開羅馬,也沒有離開法西斯宣傳部。
1943年春末,意大利戰敗的征兆顯現出來,普布琉斯準備逃往美洲,臨走前一晚他苦苦勸說以利亞跟他一起流亡,以利亞漠然地拒絕了他。
普布琉斯走後,以利亞整晚坐在窗前抽煙,煙灰飄落在手背上,他卻毫無知覺。
他仍然住在十多年前和朱裏亞諾同居的公寓裏,屋裏的所有一切都還保持著朱裏亞諾離家那天的樣子。以利亞當年曾經花許多心③
以利亞笑了笑。他看見遠處威尼斯廣場上的納粹旗正在緩緩飄落。
一切都在戰爭中化為灰燼。
以利亞從口袋裏摸出那張“塔”,將它丟進火中。
撞門的聲音已經響起。
唱片機裏的《莉莉瑪蓮》還在低迷地唱著:
“……
當霧色早已將一切淡淡籠罩
我依舊靜靜地立在窗邊
雖然我們隻能互相揮手再見
可我堅信和你的愛將會永遠
……”
《灰燼之塔》 FIN
貓錦
2010-8-17 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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