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就聽見自己的老板嗓子裏發出了戰栗的聲音:“你、你叫我什麼?……”

成焰握著手機,心中百般情緒撕扯,過了好半晌,才道:“陳岩老師曾經對我說,他和你關係極好,你是他這個世上,僅剩的、能夠說上話的朋友了。”

沈木輕的拳頭,忽然握緊。他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話:“所以,這個稱呼……是他說給你聽的?”

成焰澀聲道:“是啊。他和我私交很好,他還對我說,我以後在這個圈子裏發展的話,說不定有一天,會遇到你。”

“那又怎樣?”

“他說,假如我遇到你,就叫你一聲木木,然後告訴你,我是他的忘年交,你聽到這一聲木木,就一定會看在他的麵子上,對我略加照顧。”

沈木輕靜默了半晌,才咬著牙開口。

“你以為你是誰?憑著你隨口杜撰的一句遺言,就叫我提攜照顧你?”他聲音發著顫,“你是他什麼人?他會對你這麼好心?!”

成焰沉默了一會兒,輕聲問:“沈老師……你和他認識十幾年,在你心裏,他不像是一個願意對後輩好的人嗎?”

沈木輕猛地一怔。

是的,那個人的話,一定會這樣不知好歹、不自量力,就算是對一個剛認識的小藝人,也會想方設法地對人好,能幫一點是一點!

他閉了閉眼睛,焦躁地拉了拉脖頸的領帶,隻覺得快要呼吸不過來:“我會看在他的麵子上,照顧他的熟人,可是並不包括你這種小偷!”

成焰靠在無人的安全樓梯邊,遠處的工作人員匆忙行走著,這邊安靜無人。

他臉上沒有演出結束的欣喜,卻有一絲疲憊,聲音低沉:“我的意思不是這個,我是想請你看在他的分上,放棄那首《逆流》吧。”

沈木輕心頭劇震,竟然一時答不出話來。

成焰淡淡道:“假如我沒猜錯,沈老師即將發布的《逆流》,署名大概不是他,而是您吧?”

沈木輕忽然啞住。

成焰聽著那邊的沉默,心中滿是苦澀和淡淡的失望。握緊了電話,他聲音沙啞:“沈老師,那麼我退讓最後一步吧。我承陳老師的情誼,隻要您發布的歌曲署名給了陳岩,那麼,我就不爭這首歌了。”

假如他同意。隻要他同意。

過去的那個名字已經帶著一身汙點長眠地下,沒人記得,沒人關心。

可是他自己,還是會在午夜夢回中,會感到一絲絲無法言說、痛入骨髓的傷感。

“沈老師,陳岩他已經死了。……你我都知道的,他這輩子,恐怕沒奢望過沉冤得雪,也沒想到得世人原諒。可是我想,他大概也會想著,最後有一首歌屬於他。”他孤單單地靠在安全樓梯邊,沉重地,慢慢坐在了樓梯上。

無關虛名,不過是想叫世人知道,或者叫喜歡過他的那些歌迷知道,這個人雖然背著汙點死去,可是生前畢竟還有作品留下來,並不曾徹底墮落不堪。

……

沈木輕的聲音,顫唞得像是風中落葉:“閉嘴,你閉嘴!你有什麼權利說這些!”

猛地按上了掛斷鍵,他呼哧呼哧地喘著氣,短短片刻,他的額頭和臉上竟有一層薄薄的冷汗,像是被什麼在身後死命地追趕。

電視台的安全門邊,孔佳豫探了探頭,望著那個僵立不動的背影,猶豫著叫了一聲:“小成?”

成焰猛地被驚到了似的,轉過了頭,孔佳豫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他眼中微微的紅意,嚇了一跳。

他慌忙跑過來:“怎麼了怎麼了?演出這麼成功,微博上都快爆了,你……”

成焰勉強地笑了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