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話 完
第四十話 [司馬懿x諸葛亮] 死生相依
“不可能,不可能是雕像!”他拍案而起,那張特意為他打造的、可媲美許昌宮中那人的銅案都幾乎要被拍得搖晃起來,“誰看走眼的,拉出去斬了!”
司馬昭屏息垂立,不敢言語。
“馬上去陳倉道口,取回那尊……雕像來,無論如何都得辦到!”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講。
他心裏很明白,然而直到一刻鍾之後,司馬昭他們把諸葛亮的木像抬進來時,他都不願相信,那是木雕,而並非活物。
看到那小小的木輪在地上被晃晃悠悠地推進來的時候,他有些站立不穩。他的眼中充滿了血絲,散亂的胡須被風吹將起來,好像要飄到腦後去。一束光線從窗外投進來,遠處傳來淒清的鼓笙,木椅上的那人正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和當年在南陽的時候一樣。
是了,那就是他今天下午看見的那張臉。在陳倉道口,林蔭掩映的深處,諸葛亮如往常一樣搖著羽扇,翩翩衣袂,氣定神閑地向他微笑,他甚至覺得他頑皮地向他眨了眨眼睛。這個不會老的人,他想。明明頭發也白了,眼角也有了皺紋,可是他總覺得他還和三十年前一樣。他總是能把他的記憶輕易帶到南陽的叢山密林中,他們共同的老師水鏡先生,他們的同學,雄心萬丈的徐元直,能言善辯的石廣元,還有一麵之緣的郭奉孝……在他們裏麵,諸葛孔明永遠是最活潑、最瀟灑的一個,他走到哪裏都是眾人的焦點,他的一舉一動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他的話語曾經被不善言辭的自己奉為圭臬,他的偶爾垂青實在是他出山之前黯淡生涯中的明星。
他真誠地向他示好,然後又輕鬆地離去,那些書房紙墨上,密林山水裏的嬉鬧齊眉,半假半真,隻有臨別那一夜給他留下的隻言片語,他始終還記得。那陳年的絹布早已在多年的戎馬征程中丟失了,但那句話始終還在他心中。
“與君再遇,當奏此曲。”
諸葛亮也許是把自己當成知音的,是自己太希望更進一步,與這個高不可攀的清雋少年並駕齊驅。他總覺得隻有到那一刻,他們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朋友,他才能真正地向諸葛亮敞開心扉,與他傾心交談,告訴他自己是怎樣第一眼就被這一雙明亮的眼睛迷住。
他終於做到了,然而他們已經咫尺天涯。
諸葛亮在西城的城樓上彈起《臥龍吟》,音調與當年南陽的時候一模一樣,甚至動作和表情也是一樣的。但城下的司馬懿仰頭望去,卻覺得那個人彷佛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他的琴音裏多了太多的故事,太多的心事,而這些東西,在他努力想要追隨或者趕上他的時候,都已經錯過了。
他們錯過的是時間,一生的時間。
司馬懿有種衝動,他想衝上城樓,凶狠把琴摔在地上,粗暴地把他樓在懷裏,用自己帶著血腥的戰栗的吻去喚醒他孤獨的靈魂。他想千遍萬遍喚他的名字,把三十年來的空白全部補上;他想把他吞噬,將他拆骨入腹,讓他永遠留在自己的血肉之間。在他的腦海中,他甚至已經描摹出了孔明被吻得氣喘籲籲的模樣,他的眼中充滿了水光,而雙頰緋紅,脖頸如玉;他在他的身下輾轉承歡,遺漏的甘甜的呻[yín]被他一絲不落地吸進自己的口中。
然而他最終沒有動,他的雙腳甚至牢牢不動地釘在地上。他一動不動地盯著那人的眉眼,他的眉頭深蹙,薄薄的嘴唇緊抿,他的雙眸偶爾抬起來,卻不看他,隻一瞬,又複歸低垂,那長長的睫毛擋住了下麵所有的秘密。這個看上去雲淡風輕的人,他在用三十年前的承諾告訴他自己的茫茫心事,那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