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下了第一場春雨。
細密的春雨將殘雪侵蝕的一點都不剩。賀榮蓮獨自躺在床上，覺得胸中氣悶，疼痛難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賀豐姿要走了原因，他竟然覺得平時怎麼都能挨過去的痛苦，現在竟然一下子就能把自己擊倒了。
窗戶開著，室內清冷，隱約的混著些泥土的氣息。賀榮蓮正想著起身來觀雨，房間門卻被輕輕的打開了。賀豐姿躡手躡腳的走進來，其模樣小心翼翼的，深怕擾了賀榮蓮的清夢。賀榮蓮索性閉上眼睛，想要看看自家的哥哥想要做什麼。
賀豐姿先是繞到了桌邊，將一堆瓷瓶放在桌子上。瓶罐相撞，叮啉哐啷的響。不用猜大概也知道是各種各樣防風寒防毒預防疾病的藥，其中自然不乏治療下`身撕裂的。賀豐姿似乎察覺到自己的動作造成了太大的響動，他心虛的朝著賀榮蓮的床上望了一眼，見賀榮蓮睡得平穩，這才放下心來。
又過了一會，賀豐姿才輕輕的坐在賀榮蓮的床邊，一直望著賀榮蓮看。似乎想要把他的模樣全部都烙印在腦海裏，一刻都不想錯過。
混沌的黑暗中，雨聲淅瀝。
“小蓮，戰爭什麼的真的很討厭……都快把咱家掀了。”賀豐姿自顧自的說道。“雖然我不知道我去了邊關能改變什麼，但是我想我應該盡自己的努力，做些什麼事。我們一起生活過的地方，怎麼能容那些蠻奴破壞……”
“你……真是長大了，再也不是小孩子了……已經不知不覺在我恍惚的時候，變成了這麼一個堅強獨立的樣子……也罷，小時候的你，就已經像個大人的模樣了……”
“你說你要娶娘子回來，哥幫你主持婚事。”
“你說你不喜男人，也對。”賀豐姿伸手，輕輕地拂過賀榮蓮的臉。“你不喜歡男人，並不代表男人不喜歡你。哥就喜歡你，可是哥不會像那些人一樣強迫你……雖然看見你笑了，但是哥知道你不樂意的。這麼多年了，哥還能不知道你是個什麼性子麼……”
“可是為什麼呢……今日等了一天，你什麼都沒說……”
“從阿寶那了解了一下薛晟那夜對你的態度，他對你沒什麼惡意……如此……多一個照應你的人也好……”
……
“哥明天要走了，可還是擔心你。”說完這句，賀豐姿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笑了。“說什麼擔心。這麼多年了，還不都是你一手撐過來的。感覺這種東西……似乎是不太可靠……”
“明天我走的時候，你可別叫住我。我的臉一定哭花了……哥想要留給你一個偉岸的形象。要知道，哥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亂七八糟。賀豐姿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一些什麼。而後他轉念一想，反正賀榮蓮也聽不到，說了些什麼又有什麼關係呢。
“等哥在邊關立了戰功，回來買一鋪子的霽月城正宗糖糕給你吃。”賀豐姿歪著腦袋想了想，而後說道。“所有人都沒發現，愛吃糖糕的人其實是你呢。”
閉著眼睛的賀榮蓮在聽到這句話的後，心中忽然湧起了一種酸澀的感覺。他將被中的手握的緊緊地，如此才能克製住自己眼中湧動的東西。
正在這時，賀榮蓮忽覺得自己臉頰一熱，賀豐姿的吻輕柔的覆蓋上來，溫柔而包容。
“哥永遠最愛你了。”
賀豐姿離開的那天，天氣晴朗，萬裏無雲。
雖然樹木剛剛綠了樹梢，但是賀榮蓮卻仿佛看見了一整個春天。似乎街道上所有的桃花都開了，賀豐姿飄搖開去的衣角上粘上了一兩片細碎的粉色花瓣，就這麼消失在暖融的桃林中。
賀榮蓮站著，看著賀豐姿遠離。賀豐姿離開的腳步從未如此堅定過，卻是在身影變小變沒的時候也沒回過一次頭來。
賀榮蓮的腳步不由自主地移動起來，先是順著他離去的方向向前走著，而後便奔跑了起來。他極力的想要抓住那個他已用盡一生想要守護的人，卻發現自己的雙腿失去力氣，就這麼重重的跪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