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麼一個人記掛在心上。馬車搖搖晃晃的向著光風城狂奔,賀榮蓮睜了兩次眼。一次是在陽光明媚的晌午,一次是在黑幽幽的夜間。柳施一直在他身邊,當做他的支撐。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車窗外的景色熟悉了起來。柳施因為他的動靜醒了過來,連忙問道。
“賀公子,你現在感覺如何?”
“好多了,意識總算是清明起來了。”賀榮蓮抬手按了按額側的穴位,舒緩了一下精神,而後問道。“柳姑娘,你有什麼藥可以把我的氣色調理回來麼?”
“氣色調理回來了也是治標不治本,你跟我回我爹那兒,我定讓他好好瞧瞧你。他平日裏也不怎麼認真,但是認真起來了也不是沒有希望。”
“此為家傳疾病,我聽我爹說過,我們家以前也有人患過。無論請了多少醫師都是徒勞的,還白白花費了銀兩和時間。那時候覺得這種事離我很遠,卻沒想到也有這一日。”賀榮蓮有些蒼白的麵色上掛著一絲淺笑。“氣色自然是不能一直好下去,我知道。但是,幾天也就夠了。”
“你是不打算讓賀大公子看出來麼?”柳施是個冰雪聰明的丫頭,一下子就看準了賀榮蓮的用意。賀榮蓮的目光移向窗外,也不否認。柳施見他這模樣,不由得氣憤道。“自家弟弟生了病,自然是要哥哥知道的。你連這點負擔都要自己扛著,讓他什麼都不知道。獨自麵對死亡,你覺得這樣對他公平麼。”
“這是死疾,他知道了也沒用的。”
“但至少……”
“沒有至少,我希望沒有我在,他也能活著。”賀榮蓮的目光忽然變得柔和起來。“他還有一直想做卻沒做成的事,怎麼就能……我欠他的,太多了……”
“家人比那些想做的事都重要啊!”
“你不了解他。我死了……他就沒法再活著了。”賀榮蓮抬起一雙幽黑的眼睛望著柳施,被這樣的眼睛攝住魂魄,柳施一時間竟然不能言語。“人的一生也就這麼一輩子。來生我不敢保證,但是,至少今生可以。”
柳施靜靜的望了賀榮蓮一陣子,而後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點了點頭。
“好,我幫你。”
柳施將賀榮蓮帶回了家,把他安置在一間不常用的廂房中。柳如年難得再次認真起來,眼見著女兒如此心疼一個人,他卻也怠慢不得。如此,兩天時間過去了。柳如年找不出破解蛀疾的方法,行走江湖這麼多年,能夠醫治百病起死回生的他第一次感覺到無能為力。賀榮蓮似乎隻在意調養起色,對於生死看得比較開。他白日裏在後院曬曬,偶爾跟柳施去藥鋪買些必備的藥材,卻執意不肯路過豐姿酒樓。
又過了一日,將近黃昏的時候,賀榮蓮要了一池清水沐浴。一個浴桶裏灑滿了馨香的花朵。賀榮蓮本身喜歡清爽的氣息,然而此刻他隻想由此將自己身上隱約的藥味除了去。他將自己浸在水中,細細的將未來的事想過一遍,而後心中便敲定了主意。
柳夫人還在忙活晚飯的時候,賀榮蓮便前來道別了。柳夫人油著兩隻還在鍋鏟上撥弄的手,抓了抓自己的衣衫,而後問道。
“賀女婿,怎麼連個晚飯都不吃就急著走啊,是小女招待不周還是怎麼的。”
“柳夫人這是拿榮蓮開玩笑不是,柳家上上下下都待榮蓮視如己出,榮蓮還不知怎麼才能報答。”賀榮蓮淺笑的作了個揖。
“你啊,怎麼不吃完了晚飯再回去。”見賀榮蓮如此誠摯,柳夫人也不拿他開玩笑了,她回到鍋灶上一邊炒著菜一邊問道。
“家兄指不定是做好了飯菜等我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