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其實我根本不必活過來接受沒有得病這樣的驚喜。」男人的聲音虛弱,明明應該是調侃,聽起來卻帶著幾分破罐破摔的悲愴。
這句話徹底惹惱了葉錦年,他頓時怒從中起,回頭瞪向對方:「你現在又是怎樣?算是一哭二鬧三上吊麼?算是苦肉計麼?你總是把姿態放得極低,活像兩個人中間你才是比較委屈的那一個。之前也是擺出你一路苦苦追求的樣子,實際上被你排除在決策權之外的我又算是個什麼東西?由始至終,你有想過我的立場我的感受?在我拒絕你的時候你有聽過我的想法尊重我的選擇?在我最終選擇相信你時你又怎樣回報我?我並不是任你憐惜疼愛的玩具,我是活生生有感情有血有肉會被傷害的人!」怒吼之後一陣氣急,才發現頰上居然已經濕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落下來的眼淚讓他的怒氣又升了幾階,尤其是在看到周亞言的苦笑時。
躺在床上的周亞言看著他,眼底一片晦澀,嘴唇抿出一個角度,法令紋在臉頰上露出幾分蒼老的陰影。
葉錦年用力地握住自己的手掌,控製住情緒,免得自己一個激動會忍不住撲上去掐死病床上這個禍害。
還沒等他控製好情緒,周亞言先咳嗽了起來。
他大概是想說什麼話,卻被嗆到,一時間咳得山崩地裂,原來蒼白如紙的臉色漸漸發青,葉錦年原本還隻是冷冷垂手而立,當他隻是裝腔作勢。等到看到他的臉色發紫時才衝到床邊按了呼叫鈴,這樣做的時候他的手臂就被男人顫微微地扶住,葉錦年僵了一僵,終於沒有甩開那個看起來快要咳掛掉的男人。
他告訴自己這不過是最後的人道主義精神,心底深處卻湧上一些悲哀。
針對自己的悲哀。
自從認識周亞言開始,他似乎就一直想要甩開這個牛皮糖,卻是直到現在都沒有成功,反而一次又一次,被對方抓住了軟肋似地,予取予求。
甚至直到此時此刻,居然竟忍不住就幫他拍背順氣。
這是什麼樣的一種精神……病啊。
醫生很快就進來,在看到周亞言的情況後皺著眉頭看了葉錦年一眼,葉錦年抽回手臂,遠遠站開,看著醫生俯下`身做著檢查。周亞言的病服一角散了開來,露出一片胸膛,葉錦年眼神微微一暗,隻見那上麵一片瘦骨嶙峋。
才隻不過那麼短的時間,你我已是人事全非。
那些五味雜陳的情緒從心底泛濫,把原本以為已經用烙鐵封印起來的傷口都扒拉開來,露出一片血肉模糊。
你和我,明明答應要走過一生,怎麼就到了現在這樣的一條道路?
葉錦年突然間有點恍惚,慢慢轉身,就要離開這個讓他快要窒息的病房。
然後就聽到醫生的聲音:「周先生!」
葉錦年的手已經構到門把,心裏告訴自己不要回頭。那個男人是他埋得最深的傷口,每次相對都要血淚橫流,把原以為剛硬的理智都拋卻腦後。
不能回頭。
就這樣一直走出去,一定能夠走上新的人生,一個沒有周亞言存在的人生。
他很累,頭很脹又很痛,所以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然而身後那人的聲音透過人牆而來:「請你原諒我,我隻是太愛你。」
這一天,是愛情大放送麼?
所以非要到無可挽留,才祭出這一句麼?
明明應該嘲笑的,可在不知不覺之間,葉錦年的眼睛卻又濕了。
是不是無論怎樣都可以用愛來掩飾?
是不是所有欺騙因為是愛都可以原諒?
他的疑問塞得心裏滿滿當當,簡直像一顆氣球就要爆炸,既想轉過身掐死那個直到今天才接連說「愛」並且以此為擋箭牌的男人,也想把這個優柔寡斷的自己給炸飛。
明明理智告訴自己不可以,愛這個借口不是萬能,欺騙也始終都是欺騙,然而手卻搭在把手上,怎樣都轉不下去。
一低頭,那些溼潤的東西就從眼角滑落了下去。
「我隻是太愛你,請你原諒我,讓我用一生來彌補,可以麼?」男人的聲音很嘶啞。
周圍一片靜寂,想必連醫護人員都沒見識過這麼可怕的狗血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