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身體殘缺之人,回去了隻會讓人恥笑。”良辰說,“皇後賜了我錢帛,我自己也有積蓄,足夠在雲京城裏生活了。我也早在外麵置了宅子,原是想將來老了榮養用的。隻沒想到這麼早就用上了。”
他說:“你看,我其實離你就這麼近,隻隔一道宮牆而已。”
可胡月娥知道,他們兩個人這一輩子都沒法穿過那道牆,再見一麵了。
良辰轉身離去。
胡月娥大哭。
她在月子裏哭壞了眼睛。
她並沒有等到皇帝大行。十六年後公主一開府就獲得了允許接她出宮榮養。隻她後來眼睛越來越差,最後須得有婢女扶著她的手引著她走路才行。
她令女兒找了許多年,在雲京並沒有再找到良辰。
她後來早忘記了二柱哥哥的模樣,卻到壽終正寢的時候,都還記得良辰哥哥的模樣。
皇後一直無孕。但皇帝有了五個兒子,宮中有六個才人一個寶林。他再不選秀,朝臣們諫了幾次,每次都碰一鼻子灰,漸漸終也不諫了。
開元十一年夏,江南某縣民亂,官員上書聲稱一賈人號零方君的攪擾糧市,惡意買斷,致使當地缺糧導致百姓驚懼,爭相搶糧,終至民亂。
然朝廷派來的人卻直接枷了一串官員。
原來真相是,某縣官員貪腐,勒逼商人太過,商人們活不下去,罷市抗議。致使該縣糧價暴漲,波及了周圍諸縣。
戰亂才平了沒幾年,當年圍城餓死人的事許多百姓還記憶猶新,驚懼之下搶購糧食,又以訛傳訛,終釀成了民亂,眼看要釀成大禍。
有一大賈號零方君,載了四船米糧從天而降,平價出售,消大禍於無形。
事後,官員們為了掩蓋真相,卻誣陷於他。縣裏、州裏、道裏,一串的保護傘,對付一區區賈人,如殺雞用牛刀。
誰知道那零方君竟來曆不小,將真相直接捅到了雲京。皇帝震怒,下手撕開了此處敗壞的吏治。
戰亂雖然已經平息兩年,南方大部分官員還是從前的舊人。皇帝正醞釀著慢慢淘換。
大穆第二次科舉時,沒有世家背景的讀書人被取中的數量達到了四分之一。
皇帝極有耐心,他要做的事,正慢慢地、一點一點地鋪開。
隻這事之後,零方君的名號進入了雲京人的視野。這時候眾人才知,零方君原來早早就為朝堂上一些人知曉。
因他定期便有手稿送到雲京,雕版印刻。他的遊記寫得十分精彩,遊記後麵還附有一份“江南食貨誌”,將他所到之地商品種類、行情物價、百姓生活所賺所費,都歸類記錄,實是比當地官員在奏章裏吹噓的“盛世太平”真實得多了。
戶部尚書陳良誌力讚,又因他平息糧價這一事,為他請旌表。
皇帝卻並沒有給。
士農工商,商人地位最賤。眾人隻以為皇帝不願賜旌表給一個商人。
卻不知,不過是因為皇後告訴皇帝:“她不要。”
開元十二年,廣平伯楊懷深在南方某道剿匪。這日夜晚,有人來報匪訊:“有水匪埋伏盯上了我們。主人令我等來求救,望大人援手。”
他們道:“我家主人號零方君。”
楊懷深聽說過零方君的名號,且這股水匪,極可能便是他想要剿滅的那一股。當即率著三艘戰船去迎戰。
待到那裏時,水麵上已經廝殺開來。
零方君雖有護衛,到底不能和這些曾經是正規軍隊的水匪抗衡,邊戰邊退。幾條匪船緊緊咬著,跟在後麵。
零方君的船往東,楊懷深的船往西。
報訊的護衛指著那船尾上一人,告訴楊懷深:“大人快看,那便是我家主人!”
楊懷深目力極好,眺望過去,船尾很多人正在射箭攔截後麵的敵船。其中一人與眾不同,他穿著青衫罩著皮甲,身形卻格外地纖細窈窕,不似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