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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您已經輸入了必要的資料，請耐心等待電腦為您計算……”
希爾·羅切斯特伸長脖子，水藍色的眼珠一動不動地直直瞪著屏幕，努力辨認上麵閃爍的句子。對於靜態視力嚴重退化的迭戈星人而言，盯著電腦屏幕是一樁非常沒有意義的行為，這就如同讓瞎子陳述紅色和綠色的區別，隻會讓人不快罷了。
希爾戴著白色手套的手在鍵盤上摸索了一陣，切換到語音模式。
“……感謝您切換到語音模式。開口說話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您是不是也這麼認為？”
伴隨一聲似乎釋放出了好幾年積累的壓力的歎息，一個女聲出現在飛船裏。
“閉嘴。”希爾咒罵道。
“典型的迭戈人的對話方式，是的，我明白。”如果有腦袋，電腦此時一定會若有所思地上下擺動幾下，“有時候我也會缺乏耐心，比如當我那位設計者喋喋不休地抱怨……”
“閉嘴。”希爾重複。
“好吧，如您所願。”電腦停頓了兩秒，突然說，“那計算的結果需要用語音公布嗎？”
希爾覺得自己的腦子開始熱起來。
“語音、用語音！你隻需要說計算結果，我不想聽到其他廢話！”
“哦好吧，您的表述很明白。我看看我剛才算到哪兒了……”
希爾疲乏地靠在椅子上。狹窄的椅子夾得尾巴有點發痛，他動作緩慢地挪動了一下屁股。
自出生以來，希爾一直為自己那根大尾巴上的花紋感到驕傲，與父親那條綠得有些發黑的尾巴不同，希爾的尾巴有他兩條大腿那麼粗，光滑的表皮緊致而充滿彈性，上麵覆蓋著仿佛綠色寶石般水花形狀的花紋，在光線下顯得熠熠生輝。豎起的尾巴之高遠遠超過他腦袋的位置，這根讓人聯想起恐龍尾部的尾巴是迭戈星人最重要的天然武器。
在這根尾巴的協助下，他們的彈跳力、攻擊能力、平衡能力都遠遠超出同樣體型的哺乳動物。
然而，此時這根漂亮的尾巴卻讓希爾感到不適。
這個飛船上的座椅並不是給他這種長著粗壯尾巴的乘客配置的，事實上除了那群布丁一般充滿彈性又軟得幾乎無法靠自己的肌肉和軟骨支撐肥碩身軀的哈侖星人之外，大概沒有人能習慣在這樣狹小的椅子上坐上幾個小時。哈侖星人是出色的水手、船員，他們不愛抱怨，勤勤懇懇，隻要給他們一把適合的椅子和足夠的草莓口味果凍，他們就會認認真真地盯著操作台操縱飛船在宇宙裏平穩地航行好幾個日夜。
這艘飛船“女武神”設計時也是以哈侖星人做舵手為前提，不論是設計者本人，或是“女武神”揭曉當天前來圍觀的十萬人，都沒有想到希爾——整個銀河係公認最不適合做舵手，以自大、暴躁和沒有耐性著稱的迭戈星人會坐在關係到全船乘客命運的駕駛座上。
連希爾自己都沒想到。
“哦，我想我得到結果了。”電腦說。
希爾皺起眉毛，等電腦繼續。
“您確定您想知道答案？”
“你再說一句廢話，我就用尾巴把你砸爛。”
“根據計算，地球上最適合您的職業是……”電腦以一種故作輕鬆的、裝作不在意的尷尬口吻說道，“地球上最適合您的職業是：金發小白臉。”
第 2 章
“什麼？！”
希爾齜起牙，嘴角仿佛被什麼人劃了兩刀，一下子延伸到了耳邊。眼睛周圍的皮膚瞬間變硬、開裂。兩道長長的裂痕自眉下延展，一直穿過眼睛，直到顴骨。
“有那麼一會兒——就一會兒——我為您感到難過。不過考慮到這個職業的成本和收益的不成比例，其實也並不那麼讓人傷心。”
麵對野獸化的乘客，電腦試圖以電腦該有的理性思維和冷靜態度安慰道。
“閉嘴。我要砸爛你。”
“我是不介意你砸爛她，不過作為乘客之一，我還是該提醒你，這艘船沒有配備救生艇。”
勞埃德·赫曼斯蒂凡森二世窩在躺椅裏，漫不經心地剔出指甲裏的汙垢，頭也不回地說。
比起廢話連篇的電腦，勞埃德·赫曼斯蒂凡森的聲音更讓希爾難以忍受。
“謝謝你的提醒，總統先生。我當然知道一艘裝樣子的概念飛船不會有那種實用的東西。”希爾朝地麵甩了一下尾巴，整個人猛地跳到勞埃德的身上，抓起他的衣領。“更準確地說，這破爛玩意兒根本就不能飛行，隻有你這種白癡才會偷這樣一艘破爛飛船。”
“我是不知道你是怎麼定義‘飛行’這個詞的，但我覺得她飛得挺好。”勞埃德輕輕推開半恐龍化的希爾，轉而對電腦說，“武神，讓希爾看看我上次讓你存的新聞。”
“是那則讓人難受的新聞嗎，總統先生？”一個男聲歎了口氣，“我認為這則新聞會對羅切斯特男爵造成很大傷害，最穩妥的做法是盡快把這東西銷毀。當然，沒人會在意電腦的建議，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