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尚未發揮價值就要逃跑,堂堂儲君豈能容忍?淩亦珩已經知道,沈淵這些年來錦衣玉食,用度早就超過規格,都是太子授意,就算沈淵有所察覺,墨觴鴛也可以用將軍府做幌子遮掩過去。
他這位好大哥,還真是讓人看不懂啊……不知不覺一曲已畢,餘音繞梁,喝彩與掌聲雷動,淩亦珩孤身獨坐,微微抬頭似在出神,幸好有簾幕遮擋,沒被人發現他格格不入。
一氣彈奏四曲,心神消耗太多,沈淵本就孱弱,此時更是強撐著講完禮數上的話,隨即被丫鬟們團團攙著退場休息。還有兩支曲子留到最後,權當做給客人們競爭曲目的機會,台上有蓼塵和許錦書頂著,不會冷場。
“公子,阿晏小姐讓奴婢給您送糕點,這是萱花酥,這個是‘青杏小’,請您品嚐。”
廊下過來一個婢女,淩亦珩不記得見過她,對方卻輕車熟路,打開食盒取出兩隻青花碟。沈淵從不主動送自己東西,這個理由實在可疑,而婢女觀之並無異色,淩亦珩幹脆照單全收,大不了不吃便是。
他心悅沈淵,可不至於色令智昏,半點沒有設防。
台下氣氛正濃,為著花魁娘子最後兩曲彈什麼,客人們紛紛慷慨解囊,價格越競越高,若送到正主兒跟前,隻怕她要忍俊:所謂“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大抵不過如是。
“淩公子萬安,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裏?今兒正是花團錦簇,您既然來了,何不賞臉細看看,有沒有中意的姑娘。”隔著幔帳,盛秋筱的聲音清脆脆,仿佛簾上銀鈴。她穿得鮮豔,隱隱約約能看出來是綢緞料子,一水兒秋香色百迭裙,襖子外罩著桃紅比甲,鞋頭半露兩簇瑩白珠花。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淩亦珩哂笑,將人請進來坐下。他們認識的時間也不算短,產生交集卻唯有涉及花魁,無事不登三寶殿,淩三皇子不難猜到,盛頭牌來搭訕,肯定又是為了她的好姐姐。
果不其然,盛秋筱才坐下,就對桌上的糕點做起文章,自來熟地拿起一塊萱花酥,笑吟吟點破淩亦珩的心思:“您別誤會,這當真是姐姐讓廚房做的,公子看到那邊靠門的地方、那個穿深綠衣服的妹子了麼?她姓溫,她娘是灶上的溫嫂子,專給小姐做點心。”
淩亦珩故作吃驚道:“如此還要多謝盛姑娘提醒,在下差點辜負墨觴姑娘的心意。隻是,觸景生情罷了,心有所思,實在也吃不進東西。”
“可是再有情,也為時晚矣。”盛秋筱點點頭表示理解,將手頭的東西都放下,又將已經冷掉的茶傾倒在茶盤,沿著鏤空流入內層,打發小菊去換一壺今年的新龍井;“今兒的熱鬧都是她們的,左右我閑著,不如陪您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