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是千金小姐，她連婢女都不算，怎麼敢敷衍呢。”麵對自家主子突然發作，緋雲已經見怪不怪，彎下身想將藥方收走：“交給奴婢吧，回頭當柴火燒了，也是筆墨的功德。”
一張再普通不過的薄紙在女孩柔荑間拉扯，沈淵不肯放手：“我要留著，時常拿出來看，警醒自己生於憂患。”薈
緋雲不解其意，隻是鬆手讓出去，沈淵滿意地笑著，疊整齊塞在枕頭下，又道：“你也會說，她連婢女都不算。想當初，鄭鳳兒痛失親屬，與她結親之人本應多加幫扶，卻落井下石。算她有本事，自己闖了出來，以為能靠行醫問藥謀營生，哪曾想潦倒至此，做人低三下四，還要被嘲笑嫁不出去。不用瞪眼睛，第一年上山我就聽見了，她們都說，鄭媽媽的侄女是個老姑子。”
“這樣看來，鳳兒姑娘也怪可憐的，懷揣善心，卻無用武之地。”緋月又免不了一聲歎息，沈淵卻不以為然：“我隻怕她懷的不隻有善心。自以為背負鴻鵠之誌，現實恰恰相反，天長日久，難免生出怨懟。她若真發願懸壺濟世，該有顧先生般慈悲，至少像淮安一樣灑脫，反正不會是懨著一張臉，看誰都像欠債的冤家。”
還有一點沈淵忍了沒說，方才鳳兒進來，跟在鄭媽媽後麵，眼睛卻借著掀簾子越過姑母頭頂，不停往屋子裏麵瞧，打量陳設家具，把脈時更是先掃了一眼首飾穿戴。
如此做派，總叫沈淵想起觀鶯，立刻渾身不舒服，好在鳳兒醫術尚可，總算沒有再露出毛病。
“隻是，緋月你說她可憐，我不反對，無父無母的苦楚我是懂的。”沈淵語氣尋常，兩個丫鬟察覺氣氛不妥，想要寬慰也被她擺手製止：“我不難過，若說父母緣薄，緋月，今兒早上，我還和你提起小娟，緋雲你也知道她，珍瓏館的童養媳，還記得嗎？”
緋雲點頭稱是，沈淵繼續道，同樣失去雙親疼愛，那小娟甚至不如鳳兒，好歹鳳兒沒被親爹娘賣掉，鄭媽媽對這個侄女也寬厚，處處照應；相反，奚家對小娟不仁不義，也未曾見她自怨自艾，反而對人總能擠出個笑模樣。
“還真是，小娟雖然不愛說話，禮數倒是不會出錯，奴婢上街時也常聽人家說，珍瓏館新娶的少奶奶樣貌好，可是做事毛躁，客人的東西不是弄壞了就是弄錯了，實在不如從前那一個。”記憶慢慢理順，緋月回想起小娟的許多事。薈
沈淵是當主子的，說話從不捕風捉影，又有小娟作例子，緋月與緋雲回想起鄭鳳兒言行，逐漸覺得在理。沈淵對這名女子提不起好感，困勁又上來，便說左右與望舒堂不相幹，日後少來往，憑她清高還是熱切都無需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