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是湯餅,還有時鮮小菜。來的是林暉堂的冬梅,她說,尹莊主特地吩咐了,是新鮮的做法,而且,為恐飲酒傷脾胃,湯餅等小姐到了再下鍋,趁熱吃才好調養。”
緋雲略加思索,將原話一字不差回給沈淵,後者唇角染上淡淡笑意,本想說他琢磨得也忒多,臨到嘴邊又咽了,隻讓丫鬟準備梳洗,拿身家常衣裳。
夜風襲人,她就住在這裏,直接進屋睡覺,尚且醒來頭腦不舒服,更莫說尹淮安還要走回去,安知是否傷了風寒,心裏卻掛著她脾胃弱,就算不成眷屬,自己也少些不識抬舉吧。
要是梅姑娘沒做蠢事兒,此時此刻坐擁這一切的就是她了。
冷不丁地,溫家庶女那些傳言湧現上來,仿佛她就站在眼前,目光飽含怨恨和狠毒,沒有半分閨閣情致,將沈淵堪堪起了個頭的設想打回原形。
按尹淮安所言推算,溫梅被帶到冷香閣是在溫家敗落之後、被富安伯爵府驅逐之前,除了名聲糟汙些,應該也沒受到什麼實際的打罵,至少墨觴夫人說,溫梅臉上整齊,神情卻陰冷幽暗,饒是她見過幾多風浪,也難免被驚了一下。
被親爹當成牟利工具,沒有悲傷,隻有怨毒,溫梅究竟是何等女子?有著怎樣的秉性?沈淵忍不住揣測,若給她機會重新來過,再不濟是懸崖勒馬,求牙婆將她送到尹家,她會痛改前非,還是恩將仇報?眎
左右都不會發生,自個兒還是少想不實在的東西,仔細累壞了吧。
晨光照得屋裏亮堂,水銀鏡也好像更加清晰,映著清水芙蓉的臉,比之往日少了許多鋒芒。後腦隱隱作痛,但可以忍耐,沈淵便沒有聲張,轉而叮囑緋月少用胭脂,索性香粉也省些,在塗完山茶花膏後擦上薄薄一層。
黑杜酒不至於引起宿醉,女子麵頰紅暈來源於熊熊炭火和厚實被褥,是健康的顏色。親自挑選珍珠的耳墜戴上,沈淵
出門時,主仆幾個並未看見小蘭花,沈淵也想不起來那個胡姬,卻不知對方瑟縮在廊柱後,滿眼豔羨看著她們。本著“家常”,州來山莊表小姐通身穿戴簡單,頭上一根水仙花白玉簪,衣襟裙邊滾著很淺的萬字不到頭暗紋,落在小胡姬眼中仍然高貴得仿佛天仙一般。
她是主人,卻和奴隸相處得愉快、溫柔,她身邊那兩個婢女可以笑,可以抬頭說話,甚至可以打扮愛美,全然不似被奴役受苦受難的模樣。
青金石戒指被小蘭花用一塊手絹裹著,藏在褥子底下,她記得,住在擷姝閣的那幾個姐姐也經常受到賞賜,珠寶首飾燦爛奪目,戴在身上,好像她們也成了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