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暗中舒出一口氣,為了小閣主不在,為了無需親自麵對。
盛秋筱道,自從年後開春,花魁娘子身體微恙,寒症有複發之勢,為養病很少見人,整日在房中悶著,偶爾幾次和自個兒在廊下碰麵,她都穿得嚴實,竟不像已經出了冬天。
“我說出來都難過,公子早就知道了,我也沒什麼隱瞞,以姐姐之風采,若非身子病弱,何至於跟個樂師委曲求全,那人移情別戀,可憐姐姐還不好與他撕破臉!”沒當著花魁的麵,盛秋筱難得吐露真性情,“姐姐總念‘千金易求,真心難得,’我知道,她是當和那人兩小無猜,不舍得丟棄,可我眼睛看著,你對她何嚐不是……”
話音戛然而止,頭牌娘子似乎意識到自己失言,狠狠握了握拳頭,笑容染上歉意:“妾身胡言亂語,公子切莫當真,但求來日也不要在姐姐麵前提起。夫人和姐姐待我恩重如山,姐姐的家務事,我嚼舌根實在不應該。”
淩亦珩倒坦然,那三日他的一顆心何嚐不是被放在火上烤,剖白的話語無數次想要脫口而出,都被理智壓回去。
那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兄妹情啊,脆弱得像琉璃,世歡樓一麵不至於令其破碎,但產生的裂痕難以修複,橫亙在他們之間,到了陽春茶館更是雪上加霜。花魁自以為是的美人計做得漏洞百出,淩三皇子都假裝上鉤,隻因沒有更好的辦法哄她高興一點。
究竟誰先淪為人臣,早已是不爭的事實。
他可以不承認,可以聲稱自己對西北勢在必得,隻不過用孤女當個跳板,逢場作戲罷了。
獵物與獵人的博弈曆來如此,塵埃未定之前永遠充滿未知。冷香閣的歌舞升平並不能使人迷失心智,三皇子有數,他沒理由留下過夜,即便躲了今晚,明日呢,後日呢?他終將回到瑞王府,為自己當初的選擇承擔後果。
“公子看上去有心事,不妨說出來,切莫憋在心中,憂思傷身。秋筱雖不如姐姐聰慧,能為您解憂,但也可以做個傾聽者。”頭牌娘子笑顏得體,垂眸為貴客斟酒,柔聲道。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盛氏奉上的不是青梅也不是桂花,隻是普普通通的一種女兒紅。
淩亦珩接了酒杯卻不飲,他是有苦難言。陽春茶館的事情遠遠沒有結束,蓉兒隻要活著就始終是瑞王府的大丫鬟。該說的話昨日已經說盡,蓉兒認了這個名字,但不肯認自己有錯,一口咬死茶館中是無心之舉。
其實,一個婢子而已,照貴妃的意思,若對大局有損者,除掉便好。可他下不了手,如此倒也罷了,蓉兒還直言那琴女來曆不明,恐是太子細作,專程等著三皇子放鬆警惕下以毒手,跪求淩亦珩提起警惕,及時止損,看清楚美人皮下蛇蠍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