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關心喬氏?”主人問道。淑慧手心已經濕透,汗水溫熱,接觸到空氣立刻變涼,她點點頭,眼皮不住地眨,生怕逾越而不自知。
淑慧運氣不錯,主人沒有責怪,相反地,他臉上浮現某種可以稱之為欣慰的情緒,誇胡姬比有些中原女子有情有義多了。
“薛媽媽肯定教導過,你們在家中地位不如姬妾,隻是我的物件。話不是很好聽,但她確實要你們記住,少開口,多學規矩,對嗎?”
並不久遠的記憶重新浮現,淑慧依然點頭。主人讓她坐下,告訴她蓮蓮到山下鋪子去曆練,說她和喬氏萍水相逢,卻有勇氣為了朋友豁出去,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憑此一條,足以在自己身邊有一席之地。
在……身邊嗎?
聽錯了,肯定是聽錯了。
祖母說過,她們隻會淪為玩物,上不得台麵,入不得族譜,沒有名分,沒有尊重,全憑討好男人生存,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淑慧不敢作答,她知道中原有句話,“以色侍他人,能得幾時好”,這些可怕的未來被祖母刻在她的骨血中,她寧願隻做樂人,至少留得清白,不必挖空心思在男人膝下獻媚。
她最終得償所願了一半,主人沒有碰過她,仍舊讓她和小仙住在一起,隻是再到相對無人時,她學會了軟語呢喃,明白了何為紅袖添香。
山上生起地龍時,仿佛一夜之間風雲驟變,主人不再召喚,胡姬的院子被嚴加看守,薛媽媽送了些賞賜,之後也消失了,隻有丫鬟們留下照料。隔壁院的喬小紅特意在門外等著,看到胡姬露麵,走上前來冷嘲熱諷。
“表姑娘來了,你還等什麼呢,莊主才不會見你了。”
喬小紅以為胡姬會大哭,結果淑慧隻有一點點難過,隨之而來是釋然,笑著謝謝她告知,請她自便。
情緒是不可以表達在臉上的,尤其憤怒和悲傷。
淑慧決定等待。山莊離不開樂人,她們是主人買回來的,總要物盡其用,隻要能見到就好,她不求更多。
她等了半個月,等到的隻有小仙的死。很平常地吃過晚飯,小仙在院子中散步,毫無征兆開始抽搐,渾身起疹,很快就斷氣了。淑慧來不及走出悲傷,更大的厄運降臨在頭上。
記憶中牙婆的樣貌已經模糊,碗口粗的麻繩套上手腕,淑慧以為在做夢,狠狠咬自己的舌頭,痛到鑽心。薛媽媽眼神中充滿同情,讓她認命,要怪就怪她們是胡人,吃了花生就要發怪病,驚了人不說,也給家裏帶來晦氣。
“可我不會啊,我沒事……”
被堵上嘴前,淑慧猶想要辯解,牙婆利索塞了抹布,不讓她吵鬧。主人不曾露麵,她就這麼束手束腳被抬走,不知前路在何方。最後一眼,淑慧看到門外跪著好些西域美人,她和小仙不中用,牙婆不光要把她帶走,還得賠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