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人卻格外活潑,對著自己甜甜地笑,手挽著手說要剝核桃吃,還問花魁今天換個胃口,嚐嚐新買的椒鹽如何。沈淵無所適從,又怕被墨觴鴛看到,兩個人都要倒黴,忙捂住盛秋筱的嘴,耳語道:“你咋呼什麼,仔細媽媽在,瞧見我們在這裏偷懶,少不了挨罵。”
“姐姐你怎麼了……你,是不是沒睡好,還是和我鬧著玩兒呢?”
盛秋筱滿臉迷惑,伸手來摸沈淵額頭,並不發燙,便要疑心她看了什麼話本子,等在這兒和自己玩鬧。
“今天可不行,好姐姐,我回去吃飯時還遇見水芝,夫人晚上要查賬本,沒時間理我們。”盛氏笑出兩顆小虎牙,拉著花魁坐下,“這個墊子可以麼?待會兒逮到緋月她們,我可得問問,這兩個丫頭,怎麼敢把我們小姐丟在這裏,自己跑去偷懶。”
沈淵愈發搞不清狀況,盛秋筱在說什麼?緋月是誰,緋雲是誰,還有,什麼時候冷香閣開始把花魁當個人物了?要知道,自己不過是個囚徒,空頂著花魁名號,老實的管她叫小姐,略微有頭有臉些,譬如觀鶯,看見她也當沒看見,挺著胸脯徑直走開。
核桃仁很香,盛秋筱一邊剝著,一邊還在自說自話:“下午我得了幾匹好緞子,有件胭脂紅遍地灑金的,雖然老氣了些,可是花樣也算精致,想著給姐姐送到屋裏,做裙子襖子都好,不出門的時候穿穿罷了。”
上頭的主子有話,不許苛待,墨觴鴛沒克扣過沈淵的衣裳,穿的都是上等成色,確實不必等盛秋筱救濟。可聽盛氏全然沒有那意思,隻不過要好的女兒間互贈禮物。沈淵鼻子發酸,唯恐自己在夢中,又盼望這場夢永遠不會醒。
她是籠中雀鳥,活著唯一的意義是成為主子最鋒利的刀,墨觴鴛是約束她的刀鞘。她不開心,不想接受命運,可身上的寒症不會留情,每當發作,墨觴鴛都會端著藥坐在床前,笑眯眯看著她。
“小姐想吃藥嗎?娘來喂你,這兒還有蜜餞,可是你得告訴娘,你會效忠主子,對不對?”
墨觴鴛笑容和煦,宛如一位慈母,在沈淵眼中無異於魔鬼。她被逼迫說出違心的話,換來艾草沐浴、良藥苦口,然後苟延殘喘,繼續冷香閣中暗無天日的生活。主子不允許沈淵外出,門檻就在眼前,她想邁過去,隻能等到利刃出鞘,或者被囚禁至死。
“秋筱……”盛氏坐在身邊剝核桃,墨觴鴛很忙,沈淵能得知的信息隻有這些,仍然決定放手一搏,才開口便被打斷,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是她那位好養母,冷冰冰地讓她快點起床。
果然,隻是一場夢,一場會醒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