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〇九章 人生長恨水長東(十二)(2 / 2)

沈淵不是不曉得,自己從前有位高氏嫂嫂,當年沈小將軍未成氣候,西北遠離京城,山高水闊,民風淳樸,貴婦間的交際並無那麼重要,女人過門隻要和睦後宅,相夫教子,小家碧玉高氏之才足矣,夫婦兩個才琴瑟和鳴許多年,況且她死得淒涼,沈涵悲痛,更隻記得好處,成書盡是溢美之詞。

門第之見拆散了太多人,年紀小的時候,沈淵也曾經頭腦天真,以為喜歡就應該在一起,成親是兩個人間的事兒。少女心思在一個秋夜被養母察覺,墨觴鴛沒有著急訓斥,告訴女兒收拾行裝,她們要到莊子上巡視。

那年沈淵九歲,村子東頭住著六戶人家,最偏僻的兩間茅草屋裏是一對中年夫婦,還有頭發花白的母親,這戶家境貧寒至極,常常揭不開鍋,三口人隻能湊出一件完整的麻褲。

他們沒有自己的田地,男人幫鄰居耕作,能混一頓午飯,女人白天到處織布縫補,入夜回家趁著星光洗衣服,賺取微薄的報酬。就連癱在炕上、說話都哆嗦的老人,也得幫忙做點針線,稍有不慎就會刺破手指。

“晏兒你看,他們生活得多艱難,是不是很可憐?”

這天非常不幸,夫婦二人都沒找到活,家裏的米袋空了已經很多天,老母親趴在炕上直哼哼。女人說了句什麼,男人心情煩悶,揮拳照著媳婦臉上就是一頓招呼,女人毫無還手之力,拖著腿往門外爬。

墨觴鴛不許女兒下車,隔著簾子觀望,將這戶人家的境遇講給她聽,末了如是問道。沈淵點點頭,小孩子心思簡單,順理成章開始反問,好奇同樣是墨觴家莊上的佃農,為何隻有他們這般貧苦。

“這家姓童,這個男人叫童波,原本可是個少爺呢,連這片莊子都是他家經營的。”墨觴鴛眼底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整日不思進取,就愛招貓逗狗,花天酒地。頭幾年他爹還活著,嬌慣兒子,他娘也管不得。後來,童波就在田壟子上遇到了一個女人,也就是他現在的妻子。”

被點名的女人正嗷嗷叫喊,期盼有誰能救救她。童波下手極黑,大有將她活活打死之意,嘴裏不幹不淨,罵妻子是個喪門星。

那會兒沈淵叫墨觴晏,是個善良的小姐,見此情形心生不忍:“娘,她快要被打死了,我們不管嗎?”

“自作孽,不可活。”養母墨觴夫人冷眼旁觀,給女兒講了莊上無人不知的故事。

當初田壟子上麵朝黃土插秧的女人叫闞婕,年方二八,水蛇腰,細高個,終日勞作辛苦,身上沒有幾兩肉,臉蛋尖尖不算上等,練就一雙媚眼倒三角。童波閱女無數,最後拜倒在闞婕石榴裙下,不管她家窮得叮當響,給了三十兩銀子娶過門,將童老爺氣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