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燈圓子落燈麵,你別忘了,等會兒做午飯,給姑娘添碗雞絲湯麵。”
油紙包打包得很漂亮,緋月不敢耽擱,小跑著往前麵去,到了院門口又折回兩步,如是叮囑緋雲。翠菊心細,還找來兩截紅繩,在糕點正麵打了個精巧的蝶花。
樂館那跑腿小廝叫喜子,於音律半點不通,大字也不認識幾個,離雪城在陌京紮根後雇了他,唯一的長處就是勤快,肯出力又話少。緋月和他比較熟,交代了點心和話,又悄悄塞過兩個荷包,裏頭裝著花生香瓜子,讓喜子拿著,閑了解饞吃。
沈淵會和離雪城重歸於好,緋月說不上什麼滋味,好像既在情理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眼淚不會騙人,沈淵哭得那樣傷心,緋月和緋雲都以為,依自家主子的脾氣,這次必定一刀兩斷,無論離雪城有沒有變心,都無機會辯解——世人眼中的小閣主就是這般,敢作敢當,雷厲風行,像太陽一般驕傲。
主子變了太多了……貼身丫鬟感知得最清晰,沈淵開始收斂脾氣,不斷放低姿態,甚至學會偽裝。即便與折扇公子相伴那三日,月黑風高人寂時,緋月守夜口渴醒來,無意撞破駭人一幕,花魁娘子坐在梳妝台前,對著鏡子練習微笑,那目光何其誘惑,仿佛裁剪最皎潔的月光,蒙上薄霧、泡進烈酒,最終醞釀出足以勾魂攝魄的旖旎。
那一刻,緋月深信,沈淵的選擇是折扇公子,負心漢要付出代價,離雪城的求見會被拋諸腦後,成為坊間最大的笑話。
可惜丫鬟想錯了,見麵三分情,聽到傳喚再進去時,兩個人手牽著手,好得似從沒生過嫌隙。緋月簡直疑惑到極點,可對上主子的目光,方知對方眼底是冰冷的,像兩個冰窟窿,多看片刻都會壓抑得喘不過氣。
所以究竟是誰在山中,誰又在棋盤上?是否主子決心報複,假意和好,實則疏遠,等到離雪城離不開她,再狠狠踹開,出了這口惡氣?
想當年花魁娘子劍指陸子青,沈淵可不是喜歡玩陰招的主兒。
緋月想不明白,也曉得再糾結下去,必定會被沈淵察覺,而後逼問,不說實話過不了關。大丫鬟可不會無事生非,墊腳望望,喜子早就沒影兒,她便也轉身回棠苑去,馬上到午飯時辰,還是叫主子起床為好。
沈淵生病難受,緋月也沒睡好,心裏總是惴惴不安,唯恐主子聰明反被聰明誤。接連兩天熬下來,主仆眼底都生出青色,走在路上碰見水芝,還把對方給嚇得不輕。
“哎呀呀,這是怎麼搞的,昨天見你還精神,是不是夜裏睡得晚,又給小姐繡手爐套了?”
水芝拿著兩包藥材,順勢交到緋月手裏,拉著她噓寒問暖,令說翠菊送了茯苓糕到樓上,夫人很喜歡,直誇棠苑的小廚房越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