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亦珩將茶水一飲而盡,看著眼前女子的無辜神態,別無他法,隻能徐徐圖之:“我說過不勉強你,阿晏,我明白你是花魁,許多事不便被外人所知。你可以否認,但請你聽我的勸,人活著,到底還是為了自己,你躲在屋子裏,為別人傷心落淚,可對方能否知道,能否和你一樣難過?我不惹你了,你的姐妹給你做了點心,你至少知道了是什麼滋味,和她有話可說,別冷了人心。”
道理花魁都懂,不過她沒必要和盛秋筱拿喬,隻是真的沒有心情,吃不下東西。還要看柳渠陰歪打正著,酒釀煮過後清爽微酸,讓吃多了甜食的花魁提起些許胃口,取了湯匙將圓子撥開,隻撇出湯汁送入口中。
“人心冷不冷,原也不在這些事兒上。”盛秋筱善烹飪,花魁吃了她做的東西,終於提起來興致說話:“淩公子,既然約定赤誠以待,晏兒心中無你,這是事實,晏兒也無力變更。公子回來安慰,我感激不盡,可強扭的瓜不甜,我是否心有所屬都不要緊,你應當聘娶淑女,少在我這裏走動,對公子的婚姻嫁娶有好處。”
兩個人都在為對方考量,可詞不達意,言也未必見得由衷。淩亦珩沒辦法再做放浪形骸的折扇公子,花魁落淚的樣子讓他想起母親,想起自己被宮人欺辱時的不甘。他太清楚人與人不能共情,自己曾吃過的苦,沒必要眼睜睜看著小閣主跳進去而不加阻攔。
“你不擔心自己的婚事,反而擔心我的。”見她肯進食,淩亦珩稍微放下心來:“誰說本公子要強扭的瓜,這麼久了,我也從沒有逼迫過你什麼——當初我的確冒犯過你,可後來、後來我再也不敢了!”每當想起那兩次唐突,他都免不了一番懊惱,“我吃過被冷待的苦,再傷心難捱,別人也不理解你的痛楚,隻會說你懦弱、矯情,愈發敢輕賤你。阿晏,如果和一個人相處,他不能讓你心情變好,反而患得患失,憂心忡忡,就該是適可而止的時候了。”
那段日子淩亦珩無心讀書,被師傅告了好幾次狀,無一不是石沉大海。三皇子成了沒有父皇關心的小孩,崔氏軟禁含章宮,不見外人倒也罷了,可妃嬪身邊稍微得寵的太監宮女也敢對三皇子怠慢,見到他頗不尊重。他向母妃哭訴,然而母妃能做的隻是替他擦幹眼淚,告訴他隱忍,等長大了建功立業,父皇自然會對他們母子青眼有加,連八妹妹也可以回到親人身邊來。
他忍不住問母親,隱忍,難道就能讓別人看得起嗎?母親日夜啼哭,難道就有換來父皇的一絲憐憫?
“母妃,您總是哭,父皇也不來看我們,連咱們自己宮裏的太監都說,貴妃眼看著要廢了,趕緊去尋個新的好主子。妹妹不在身邊了,您還有珩兒,珩兒不怕受委屈,隻是不想您哭壞了身子,留下我一個人孤零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