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美人講得平淡,卻令崔貴妃震驚不已,方茹端著糕點進來,也險些手抖砸了盤子。素日裏,她們都知道聶太監最會仗勢欺人,原以為隻是克扣銀錢,中飽私囊,嘴皮子上欺辱欺辱宮人,誰能想到他竟敢將手伸到後宮,永巷中居住的縱然是廢妃,也斷斷輪不到一個閹人侮辱。
“這簡直是……無恥!無恥之極!”
崔貴妃嘴唇顫抖,渾身的氣血仿佛都湧上來,堆積在頭腦中令她發昏。她感到一陣惡心,往日與皇後再不對付,此時此刻也覺得,皇後處死聶太監的手段還是太仁慈了。
“可恨那閹人已死,再多的罪孽也無法追究了。皇後娘娘處死他們的名頭是貪汙,竟不知背後還藏著這麼多汙糟。”方茹歎了口氣,將糕點奉到桌上,正欲退下,卻聽談美人又語出驚人。
“姑姑可說錯了,聶華成已死,幫他為非作歹的人還沒死全。太監原本應該六根清淨,他們這群人卻像吃了熊心豹子膽,成日裏看著有那主子不得寵的,或是做下等雜役的宮女,略有姿色便被他們盯上,動輒逼奸。太監不算男人,他們就用盡各種手段,宮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凡此種種,聶太監的罪行罄竹難書!”
談美人越說越激憤不已,崔貴妃的表情從震驚逐漸變成錯愕,最後扭曲成某種近乎於毛骨悚然的姿態。她們都是深宮中的女人,再怎樣爭風吃醋,也不至於鬧到害人性命,而聶華成區區一個太監,竟在無形間攪動起一場持續已久的血雨腥風。
從貞烈的趙良人,到同樣被打入永巷的鄭采女、張嬪,為生計隻能默默忍受聶太監和張太監的騷擾;才選進宮就莫名其妙得哮症死了的兩個良家子,隻因被發現並非處子,而壞了她們身子的正是聶華成的幹兒子聶剛。還有浣衣局,別人都叫她荑茪的一個宮女,被聶華成的手下看上,直接買通嬤嬤,趁著值夜時將人拖走蹂躪……
“永巷裏的事,都是良人妹妹咽氣前告訴臣妾,她咽不下這口氣,說總有一天,聶華成這個畜生做的事要大白於天下。她死的時候,永巷裏有個老嬤嬤,先前是在掖庭當差,心腸極軟,便將良家子的事也悄悄告訴了臣妾,至於那浣衣局裏的醃臢,貴妃娘娘,您隻消在浣衣局外站一站,耳朵裏就能塞滿了對那個宮女的議論。”
自鳴鍾響,昭示著談美人整整說了半個時辰,桌上的茶水都冷了,她嘴唇泛白,根本想不起來喝一口潤喉。崔貴妃起先還能坐住,漸漸地,她的手指不由自主開始蜷縮,指甲劃著提花引枕,忽一下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