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不敢多看,挑了個空閑的角落放好食盒,等她再出來,那個女子已經不見了,就仿佛是特意引開她,見證二人在房間中並無苟且,也好讓那個女子有時間趕快離開。
想到平日裏主仆間的說笑,碧桃深知小姐對離雪城公子有意,且似乎已經訂下婚約,關係非同一般。驟然目睹離雪城與她人糾纏,碧桃不能不心驚肉跳,恨不得自己這雙眼睛從來都看不見。
“公子方才這是……”出於忠心,丫鬟還是得替主子問一問,離雪城竟然也痛快,直言那位姑娘是樂館常客,早幾年就愛聽他彈琴,許是年紀尚小不在意禮數,總愛橫衝直撞的。
離雪城神色歉然:“讓姑娘看到這樣一幕,離某實在愧疚。她今日登門,恰好我櫃上的老伯外出,我在房中習字,也未曾聽聞動靜,才叫她闖了進來。她一介女流,我又不能動手趕客,直到碧桃姑娘前來,方才助我脫困。”
碧桃隻是個十來歲的丫頭,瞧著離雪城的表情不像在說謊。然而,信與不信也不在她身上,丫鬟隻是彎彎膝蓋,道聲“不敢當”,又依離雪城之言在門口等候,接下其回贈的卷軸,揣著滿肚子心事回了冷香。
閣主夫人房中,人人稱讚離公子畫工精湛,對小姐更是有著深情厚誼,作畫時必定在心中對小姐朝思暮想,才能如此出神入化。碧桃退到人群外層,一下子不敢開口了,直到花魁娘子動身回園子,傍晚的風浸滿絲絲涼意,碧桃跟在大丫鬟身後,一路上心事重重。
伺候花魁更衣時,碧桃不知是否因為心虛,總覺小姐的目光在自己臉上遊走反複,似乎已經窺破她隱藏著秘密。緋雲本點了她和翠菊兩個,幫廚讓青芽去淘洗茶具,綠柳留在屋裏伺候炭火,不料碧桃全心撲在樂館的事兒上,一個不留神被門檻半絆倒,終於引起了主子的注意。
花魁娘子美貌,板起臉來的樣子卻也駭人。沈淵看得出丫頭有心事,還當她是思念親人,或者那個小阿哥,壓根沒打算計較,誰知她當中出糗,被自己盯了一眼就軟了膝蓋,跪著爬到麵前來,求自己饒了她。
“奴婢今天在樂館,看見有個姑娘從離公子房間裏出來。”
乍聽見第一句,沈淵腦海中“嗡”的一下亂了,抬手欲扶額頭,卻連帶著身子踉蹌,險些站不住腳跟,直直向後仰去。幸而丫鬟們眼疾手快,穩穩將整個人攙住,一代花魁才沒落得失足跌倒,觸爐而死的荒謬下場。
大丫鬟想扶沈淵去床上臥著休息,被她嚴詞拒絕,盡管眼前金星直冒,仍堅持挺直了腰板坐下,縱然鋪著厚厚的軟墊,她還是感到椅背硌得生疼。她不斷冒出冷汗,隻能用掌心緊貼額頭,試圖用那寒症帶來的冰冷緩解暈眩。緋月端來剛沏過一遍的白牡丹,半杯茶水落胃才讓花魁逐漸緩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