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觴夫人若有所思：“你顧慮的也有道理，不過，離家哥兒對你的心，人人都看在眼睛裏，不會出差錯的。我替你一年年備下了嫁妝，就等著來日為你交換庚帖，也替你母親為你梳頭，送你上花轎。”
茶水在窗戶口放著，涼得比平日快，丫鬟撤下去重新添熱水，微酸味再次被水汽攜帶而出，和平常見到的茶水都不同。沈淵聞著味道感覺熟悉，有些像小時候，墨觴老爺子買回家的枸櫞，一棵小樹苗種在庭院，葉子發蔫，澆透了水很快舒展開，綠油油的很厚實，可是長不高，結出的果子也隻有手心大，那種特殊的香味卻能傳出很遠，隻要放一顆在房間裏，竟比佛手還管用許多。
“是香櫞子泡的茶嗎？好濃的酸味兒。”沈淵不能確定，便問墨觴夫人，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墨觴夫人說，壺中是橘子花，偶然從庫房裏翻出來，是去年夏天曬的，品相仍然不錯，浪費了可惜，正好連日下雪，用來烹茶也合適。
沈淵端過茶盞，輕輕揮動水汽，仔細嗅來果然更像柑橘味。“這可真是頭一回見，我知道有把金桔切片，曬幹了泡茶喝的，還能治嗓子疼，沒想到橘子花也能入茶。”她不由得嘖嘖稱奇，入口嚐過，茶水中倒沒有太多酸澀，隻保留橘花芬芳。
水芝回道：“姑娘有所不知，橘子花兒泡水也能止咳化痰，去年從開春姑娘就染了風寒，咳嗽一直不好，夫人擔心藥性太烈，姑娘喝多了反而傷身，才去郊外林子裏收了好些橘子花，結果沒等曬出來，姑娘的咳症漸漸好了，就擱置在庫房裏，現在才想起來。”
“我這身病痛，到底是連累了夫人。”沈淵目光中飽含感激，“從我七歲到墨觴家，看病抓藥花費的銀子且不論，單單夫人為照顧我，消磨進去的心血，我便無以為報。”
墨觴夫人雙眼隱隱浮現淚光，忙從腰間抽出帕子擦了，扭頭笑罵水芝：“好端端的，拿陳年舊事出來說，惹得小姐傷心——淵兒啊，你身世坎坷，從小卻懂事、乖巧，就算想起來父母是誰，也沒有過托大拿喬，讓我如何不疼你。我這輩子兒女緣薄，能有你這個女兒在跟前，已經是朱雀神的恩賜，什麼報答的話，以後統不許再說了。”
氣氛難免陷入煽情，水芝悄悄給小丫頭們使眼色，說了幾句玩笑，這才緩和過來。外頭有人敲門，是碧桃被打發出去給離雪城送點心，路上車馬趕得快，這會兒也回來了。
“離公子說，謝謝小姐的點心，叫奴婢帶這個給小姐。”
碧桃呈上一副卷軸，用錦袋結實包裹著，眾人紛紛湊上前看。打開來是副美人圖，白衣紅棠，明眸皓齒，活脫脫就是沈淵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