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觴夫人使個眼色,水芝立即會議,笑著上前來給周寧送點心:“夫人和姑娘的茶都涼了,奴婢準備了果子,姑娘請用些,奴婢這就去添水。”
那是廚房裏剛出蒸籠的小點心,擺一個拚盤,紅紅綠綠煞是好看,還有幾樣是周寧都沒見過的。她心中本就亂了,隻好誇一句冷香閣的茶好,做的點心也這樣特別。
周家不是頂尖的富貴,這句話讓周寧說出口並不難,周宅一牆之隔就是六合染莊,掌櫃的姓宮,宅院比周家大了兩倍不止。宮小姐和周寧同歲,偶爾過來來自家染莊查看,和周寧遇見,兩個女孩的穿戴立見高下。
女子的心思最為細膩,即便有過幾年走南闖北,周寧也會生出不平衡。打小她吃的是稻田裏新打下的細米,穿的是江南出產的時新花樣絲綢,就連壓頭發的梳子都是父親從北方帶回來的雪山玉石。周家的富貴在四湖街上有目共睹,母親總是叮囑兒女,財不外露,寧姑娘也銘記於心。可是兩年前,她自幼的手帕交說不慎漏了嘴,和她交好就是為了接近周宏,好嫁進來做少奶奶。
有這樣的人在,少不得助長周小姐的傲氣,覺著自家的富貴還是比別人強出不少。更令她心焦的是,庶子一天天長大,父親的心逐漸偏了,很少關心他們兩個嫡出的兒女,葦姨娘也在廳堂間晃來晃去,實在惹大小姐厭煩,更生怕有人如這對母子般心懷不軌。
寧姑娘此番並非瞧不起盛秋筱這個人,隻是與娼妓在同一個屋簷下,她周家還要不要做人了?單單鄰居茶餘飯後的議論,街坊異樣的眼神,她隻是假想,就已經止不住冒出渾身冷汗。
宮小姐的兩個弟弟都已經過了童試,宮老爺托媒人千挑萬選,說的女婿也是個秀才,雖然家底薄了點兒,可隻要女兒嫁過去就是讀書人的娘子,隻要帶上足足的嫁妝,不愁往後不能揚眉吐氣。都說士農工商,士農工商,她們行商人家本就自覺低人一等,都在一條街上也就罷了,真要是宮家一門添了三個讀書人,自己家卻迎娶娼妓過門,真真是要一輩子抬不起頭了。
周宏不是讀書的料子,寧姑娘認了,左右她家三代都是如此,將來兄長娶妻生子,好好教養,興許還有指望。可已有小半年,周宏經常夜不歸宿,還總是拿出體己銀子,偷偷買女兒家喜歡的玩意兒,周寧眼睛不瞎,看得到兄長進了冷香閣,權當小爺們都有這毛病,可兄長竟將那女子放到台麵上,講給父母聽,還說出那樣離經叛道的話,實在令她大跌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