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梧人一定會這樣說。
太子發難,命宮女給良娣布菜,蟹粉豆腐吃在嘴裏味同嚼蠟。她不可能違抗東宮主君的指令,硬著頭皮囫圇咽下去,又聽男人冷冷道:“阿玉嫁來蒼梧,也有近十年光景,竟還吃不得宮中菜肴,莫非玉公主太過思念母國,是自己不肯適應蒼梧習俗?”
“妾身不敢。”玉良娣跪得果斷,連帶著在場所有的宮人都要跪下,各自冷漠著麵孔,誰知心中有否怨言。“太子贖罪,妾身既離開家鄉,侍奉太子,從此生是蒼梧人,死是蒼梧魂。今日失態,實在是蟹粉味重,妾在母國從未見過,更不曾食用,這才不小心衝撞了殿下。”
玉良娣說的也是實情。她知道有“蟹”這種東西,卻從沒親眼見過。母國的日子天昏地暗,短暫幾個月的天日中,她看到仆人抬著大桶,身邊管教她的嬤嬤說,那是蟹,南方國度才有的珍饈,隻有國主與王後才能享用。
跪了滿屋的宮人已經有的暗中不屑,好歹也是一位公主,居然說自己沒吃過螃蟹,還差點吐出來,豈非連漁夫都不如?座上的男人嘴角也隱隱浮現某種輕蔑的弧度,任由妾侍跪著,對她的說辭不作回應,也不叫她起來。
侍女來報,太子妃娘娘求見。
“殿下別生氣,良娣妹妹千裏迢迢來到蒼梧,飲食上有不適應的的時候,也是在所難免。”
太子妃身子窈窕,粉麵含笑,殷勤關切寫在滿臉:“說起來,都是臣妾疏忽了,在膳房待了一陣子,竟沒想到提醒一句。玉良娣,快起來吧,瞧你臉上怎麼還有傷?地上這麼涼,別凍壞了膝蓋,殿下該心疼了。”
舉手投足間,康承君大家閨秀的氣質彰顯無餘。太子不發話,給她機會盡情表現自己的正妻風範。繡雪跟在後麵,手中提著食盒,裏麵裝著太子妃親手熬的燕窩粥,等玉良娣被扶起來,食盒也放到了膳桌上。
“啟稟太子殿下,太子妃聽聞殿下想用燕窩,特意去的膳房,親手給您熬了一碗燕窩粥。”
繡雪小心翼翼地將粥碗奉到太子麵前,燕窩雪白晶瑩,連同雪花糖融在米湯中,粥米用足了火候,燉得軟爛綿綢,入口即化。太子十分給正妃麵子,當著玉良娣的麵,將燕窩粥照單吃下,對康氏的心意讚不絕口,拉著承君的手說她辛苦了,這等小事何必親自費神。
康承君紅著臉,嬌羞道:“殿下哪裏的話,臣妾是殿下的妻子,妻子為夫君煲湯煮飯,本不就是分內之事麼?”
太子妃沉浸在夫妻情深中,全然不知貼身宮女已經急得幹瞪眼。繡雪擔心的正是如此,太子稍稍施舍一點溫情,自家小姐便淪陷,忘了此行目的。眼看著太子一言一行毫無漏洞,繡雪是個奴才,也不能衝上前去,仔仔細細盯著太子的眼睛看清楚,隻能心中暗生感歎,但願小姐能知足,有過這一次,就別再整日傷懷夫妻情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