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月騰不出手扶她：“無妨，快送你的東西去吧。”
小丫頭連聲道謝，著急上去二層，轉身進了廊下一間簾帳後。有朗朗琴聲從那處傳出，緋月分辨得清楚，那是許錦書，彈奏的是首《平沙落雁》。
上次沈淵與離雪城同桌用飯還在小年，再往前數已到了舊年七夕，她不得不承認，還算漫長的幾個月裏，自己很少想念這位內定的未婚夫婿，對方仿佛也不怎麼牽掛她。當年冷香花魁命懸一線，她已習慣了深居高閣，不問外事，如今卻發現，終究是耽擱了與離雪城積累該有的情愫。
“中午才用了鴨子，就聽這丫頭說，緋雲在灶上又燉了一隻，看來我是沒口福了，待會兒你就多用些，才好不辜負丫頭心意。”
緋月在邊上擺好碗筷，隨後便被花魁遣出去了，隻留兩個人屋裏獨處。沈淵說笑著挽袖，親自給離雪城布菜：“湖裏才下的鮮藕，我吃過一次，味道果真極好。”
“喔……”離雪城似是一愣，對著有情人嬌美麵孔，竟片刻失神，旋即反應過來，輕咳兩聲掩飾尷尬，沒等沈淵發問，顧自解釋起來：“許是太久沒見淵妹妹，怎好勞動妹妹，我自己來，自己來。”
以往都有丫鬟伺候在側，免去了二人之間這種親昵舉動，故而離雪城未覺得有什麼不適應——並非為著沈淵素日矜持，從不輕易在人前作小女兒情態，隻是乍然放下戒備，他麵前總難免浮現出些或遠或近的畫麵，摻雜著回憶深處遙不可及的溫存，卻不是來自花魁娘子的。
自己愛沈淵嗎？
應該是愛的吧……她對他很好，他也曾在燈火闌珊處，對那個豆蔻年華的女孩動過真情。
當年明香姑娘在場，看向他們兩個的眼神，分明已經對結局了然於心。離雪城有過猶豫，或者說他至今在掙紮，猶疑間給了這個漂亮女子機會，擾亂他的決策——命運推著他必須做出選擇，從前他堅定曉得如何才是對的，現在卻愈發懷疑，是非對錯，黑白濁清，真的就有一個標準嗎？
他以為自己麵對沈淵已經足夠自若，可每當看到她眼底的洞若觀火，他便知道，自己怕要輸了：沈淵看得出他的心意，也明白他的左右搖擺，他口中總說著深情，卻被人家猜透了情意中幾分厚薄。
可是，為什麼沈淵從來不說。
“雪城哥哥，快用飯吧。”
沈淵的反應一如既往，替他打破失態，趁著緋雲送來芙蓉鴨子的由頭，催促他動筷，若是飯菜冷了，可就難入口了：“我這兒沒有準備溫盤，不過炭火也夠用了。雪城，這幾天我身上還好，也想調養今日，就不借著你來飲酒了。”
“是，那是自然。”離雪城也早學會了順水推舟，起身為沈淵盛湯：“冬日進補，其實多用些鴨肉也相宜，不過，淵妹妹都說吃膩了，就以湯代酒，一飲一食都要當心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