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定親,必然要有至親教導閨中事,大夫人卻遲遲不開口,直到庚帖送到門前,才有個老嬤嬤姍姍來遲,對著韻然踟躇再三,欲言又止,磨蹭大半日,也未聞出個所以。
“姑娘就忍忍吧,大夫人掌管全家,每日忙碌,偶爾一兩處顧不周全,也是有的。”
丫鬟如是勸告,換得白韻然笑著搖頭,又賞給她一碟才送到跟前的芙蓉桂花糕——“你照顧我也久了,看你,好像都瘦了些,這個你就拿去吃吧,我先前嚐著,味道很不錯。”
婚姻嫁娶,本身就不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房無人再誕下兒女,自然少不了自己那份豐厚的嫁妝,也好,來日十裏紅妝,鳳冠霞帔,算得上沒有辜負親娘生下自己一場。
可惜,白韻然沒能等到那一天,並非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誰也想不到,平息已久的戰亂趕在嫁衣繡成前又掀起,書館最先被匪徒洗劫,少年郎全家無一幸免。白韻然來不及掉眼淚,就見嫡母身邊的媽媽趕來,塞給她一套粗布衣裳,要她扮成丫鬟,快點從後門跑走。
“老爺和少爺在路上遭了土匪,太太已經著人料理後事,大小姐,這時候顧不上孝道,咱們家男丁薄,奴婢帶著您先走。”
早上還太平,短短幾個時辰,天就變了顏色,令白韻然始料未及。管事媽媽三下五除二給她套上衣裳,打散了首飾頭發,一路從後門逃上馬車。街上果然已經亂了,到處都是人,滿眼都是血光,白韻然頭一次感受到真切的恐懼,她很擔心大夫人如何,為什麼不和自己一起走。
媽媽說,大夫人與她父親伉儷情深,自然不肯獨活,何況還有白家幾輩的家業在後,當家主母怎可臨陣脫逃。
哭喊哀嚎不絕於耳,車子晃蕩得厲害,媽媽將白韻然牢牢護在懷裏,不分白天黑夜趕路,要往京城方向去,投奔那兒的表親。數不清日子,外麵的動靜逐漸安靜下來,她們終於決定暫時停下歇腳,卻被一夥散兵路過打劫,車夫被打落湖中,媽媽豁出了性命,死死拖住兵頭子,白韻然僥幸得以脫身,不知昏倒在哪處山澗。
等再醒來,已經身處一個戲班。時光荏苒,戰亂平息,白家衰滅,白韻然成了女先兒,跟著師父師母輾轉四方,終於有天到了京城,才想起當初,嫡母保全自己,就是要她上京投親的。
沒找到表親,卻遇見一位玉琳琅。
先生十分溫和,她的日子比小時候還要驕矜,且沒有嫡庶身份的約束,白韻然心情舒展不少。相處之間,不難發現先生看似灑脫,實則常懷鬱結,隻他自己不說,她便明白,該做的是明哲保身,而不是好奇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