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抱著嬰孩,菀青心腸難免會軟,加之餘氏夫妻都不是自己帶進府她母不情願插手過多,便道好生看管,別攪合了年節,況且人命關天,真要論處置,也該等家主回來發落。
餘老八與阿施在府上都沒有親眷,事情便不那麼棘手,左右是不能留了。兩個人被分開關押,起先還能聽見不甘心的叫罵,不多時便歸於安靜。廚房還是一樣給他們送了晚飯,去的下人回話說,阿施喝了藥,老老實實待在柴房,甚至還問起自己會被如何處置。
“她當然想活命,不為了自己,也為了肚子裏的孩子。”主母扯扯唇角,語氣中並不摻雜同情。自始至終,菀青都不曾問過一句,阿施為何要如此行事,是餘老八對她不好,或因著別的什麼。
木已成舟,問又有何用。一如孩提時候,菀青目睹伯爵府上拖出去小妾,是她親叔父的愛妾,與馬夫偷人,被打斷了雙腿。伯爵娘子捂上女兒的眼,慌慌張張將她抱走。很多年後,無意間再提起小叔的那個妾,伯爵娘子隻說,這個世道女子活得艱難,她身為主母,也不好過問其他房的家務事。
“是與非,對與錯,難道就能令男人們改變心意,放過她的性命?”
彼時菀青年少,隻能似懂非懂,點頭應下,看著母親眼中神情凝重,默默將聽到的話都記在心中。年歲慢慢流逝,如今重新想起,所處場景卻大相徑庭,並無多少用處,唯有徒增感慨。
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新年鍾聲響徹邊陲,西北軍大捷的消息猶不知遞到哪個驛站,可想而知,都城陌京已然有火樹銀花不夜天,方才結束了戰火的人們卻甚少覺得豔羨。淩氏蒼梧雖為大國,亦常有蕞爾小族蠢蠢欲動,或多或少撈些皮毛,便足夠熬過又一個冬天。
得勝而歸,意氣風發,高頭大馬上的將軍麵染風霜,遙遙看見妻兒迎接,忙下馬上前,連聲詢問夫人安好,要她快些回房中休息。繈褓嬰兒還在熟睡,全然不知已被爹爹抱在懷中,廳堂擺好了團年飯,桌上觥籌交錯,闔家圓滿,兩房夫人心照不宣,且先叫男人們好好吃了飯,下人的醃臢事兒,哪怕等過完元宵再說也不晚。
柴房濕冷,等再來人打開門時,丫鬟阿施已在裏頭凍得瑟瑟發抖,隻能裹緊了渾身上下的衣裳,躺進柴火堆,不斷磨蹭取暖。王媽媽道,主家已然得知,要提了他們夫妻兩個去。
終究是將軍疼惜發妻,看出菀青有心事,稍作試探便了然。冤冤相報,餘老八與阿施再碰頭,兩個人都紅了眼,一為懼,一為惱。
“娼婦!老子給你好吃好喝,你就給老子偷人,還弄個野種回來,讓老子當活王八!”
餘老八仍然氣不過,雙手被捆著,猶自朝阿施踹去,婆子阻攔不及,狠狠一腳正中肚皮,丫鬟當場便跪倒在地,麵目扭曲,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