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這樣肯定,我會委屈了你,讓你沒有名分。”折扇公子看上去倍受打擊,“是因為這個,你才總是對我敬而遠之?”
客人顯然是誤會了什麼,花魁卻不會任由他自作多情:“公子可聽聞,襄王有意,神女無夢。於我而言,公子是晏兒的客人,是冷香閣的客人,應該以禮相待。也是常年病著,不怎麼見客,竟忘了規矩,從前對公子多有得罪,萬望您能海涵。隻是你我之間,除此以外,再不該有任何幹係了。”
“有意如何,無夢又如何。”拒絕的話,淩亦珩也早聽慣了,“姑娘也可曾聽聞一句,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說句不中聽的,若我貪美色,普天之下,並非隻有冷香阿晏一位女子;你不知我身世,我隻能告訴你,這出身帶給我許多難以言說的苦衷,隻有在你這兒,我才能暢所欲言,略作疏解。”
“公子抬舉了,晏兒愧不敢當。”花魁不為所動,抬指立於自己唇前:“嬌花解語,往來冷香閣的人,過半都是為了偷得浮生半日閑,公子並不特殊。至於您的身世……晏兒與公子非親非故,您不願說,我自然不追問。”
“你會明白的,阿晏。”淩亦珩胸口升起一陣衝動,幸而茶水還剩半盞,剛好足夠他壓下去:“我無意瞞你,等到時機合適,我會盡數講與你聽。”
有甚可講?告訴她這個青樓女兒,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已然封爵開府的王爺?如此一來,花魁可更不能與他有什麼糾葛,傳將出去,已不是尋常公子哥兒的風流韻事那樣簡單。
如是想著,沈淵仍要擺出從容的笑:“真有那個時候,晏兒再願聞其詳。年關將至,想來公子府上諸事勞累,也要留心多保養,少奔走。我這冷香閣是溫柔鄉,也是銷金窟,公子還是少踏足吧。”
“這是第幾次趕我走,怕你自己都不記得。”淩亦珩神色自嘲,“阿晏,再為我彈一曲琵琶吧,就當謝我替你了卻心事。”
不算過分的要求,甚至說出來時,怎麼聽都像在懇請。他從未對一個小小女子這樣屈就,沈淵雖不知這一層,也不好駁了麵子,喚丫鬟抱來琵琶與新燒的杜鵑花水,淨手撫弦,繞梁不絕。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折扇公子靜靜地聽,目光甚少停留在花魁麵孔,偶爾一下四目相對,他竟隱約覺得耳根發燙,想也知道染上了緋紅。
冷香花魁擅琵琶,淩亦珩來了很多次,聽過的卻寥寥無幾。還是在某個沉悶夏夜,有個紅倌不識抬舉,誆騙小閣主來頂包,無心插柳,他聽了半曲,卻記了數月。
九曲紅梅隻備下一壺,到折扇公子離開時,還剩下些微淺淺茶底,浮著細碎一層茶葉末。沈淵沒有親自送客,留在房中,拔下玉簪子端詳。淩亦珩的態度叫她頭痛,倒盼著隻是見色起義,萬不要假戲真做,騎虎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