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長安(中)(2 / 2)

玄塵頷首,不多做挽留。他知道北方一點都不太平,更知道自己勸不住。長安為何要冒這趟風險,長生觀住持不知道,白天破例問了一次,毫不意外地沒得到答案。

長安隻是搖搖頭,笑而不語,請玄塵放心便是。

陌京與北疆遠隔千裏,長安起初還有書信寄回,敘說路途風物見聞,後來行蹤愈發遠,音訊也漸漸傳不到了。玄塵不必猜也知道,並非遞夫腳程不及,隻不過當事人不願再開口罷了。

中間淩虛道人回來過,聽聞長安動身去往北疆,默默點了點頭,同樣不置一詞,當夜去了長安往日常常看天象的亭子,觀星的樣式如出一轍。

在玄塵的記憶中,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淩虛道人與長安,師徒兩個再也沒有碰過麵,永遠都是錯開來,巧合得到了極致,幾乎如同默契之下的刻意。長生觀對他們而言,如同一座臨時歇腳的客棧,且長年累月也不見得住上幾天的。

長安從北疆回來時,口中說著一切都好,身形卻明顯憔悴了太多,身上還有一股未散去的藥膏子味兒。那陣西北的戰事剛剛平息,連帶周圍地界都不算十分太平,再得道的人也難敵刀劍無眼,玄塵想起來長安剛入玉瑕山的時候,那麼個與世無爭的少年,樣子雖沒怎麼改變,心境卻是大不相同了。

這一回來,淩虛道人已經重新出發月餘,長安留了下來,好生修養,整日總要抽出時辰長跪在三官神像前。偶然一次,玄塵聽見他絮絮念叨,福生無量,諸天顯靈,神君壽數未盡,終得重生。

是什麼?住持隱約能猜到,卻難以置信——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還是隻該存在於久遠古老的傳說中,如同殿上那無喜無悲的神仙塑像,瞻仰供奉就好,哪兒敢與仙君交談。

也是那年城中千秋慶典,萬民朝賀,玄塵被天家大禮請去宮裏做法事,也帶上了長安。大殿的一派金碧輝煌裏頭排了高低次序,立著眾位宮嬪貴人,為首的是國母自不必說,僅在其次的那一位雖登不得正,卻為著身懷有孕,氣勢格外淩人,最為搶眼。

孕婦不宜濃妝豔抹,那位娘娘的眉眼清楚,玄塵認出來,正是當年上山,苦苦哀求見淩虛道人的貴婦。宮中位分分明,那是一人之下的貴妃娘娘,自入宮便聖眷優渥,連皇後都要退讓三分。

略一推算,她求上長生觀的時候,剛剛為天子誕下三皇子,正該最是春風得意,何來的愁眉不展。

住持不意深思,畢竟紅塵種種,皆與他們不相關,法事盡了,貴妃自然認出來玄塵,似乎想攀談,被長安搶先一步攔下,低眉俯首深深長揖,道說娘娘執念其中多年,早該明白所願虛妄,斷不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