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段快樂的辰光,明香姑娘尚在,會同雪城帶她出門聽戲,墨觴夫人也不拘束她,還有玉琳琅,初次見麵是在台上,扮作巾幗紅妝。
“玉先生的戲,當年就是一座難求,如今他做起生意,唱得更是少了,人人去了都是如此,公子自然不必覺得失落。”
她情不自禁多說兩句,引得折扇公子立刻接過話茬,全然不覺兩個人是在雪中交談:“聽你的意思,阿晏認得玉先生?”
冷香花魁唇角隱隱凹下對小酒窩,腳步微抬,將自個兒又拉遠了些:“玉先生何等人物?阿晏不敢說認得,隻是當初同在棠棣院,總有過交情,隻算是一個臉熟、一處說過話罷了。”
何至於此呀……她可不想和折扇公子多說閑話,讓他打聽自己和玉琳琅是否熟絡。一個是伶人、一個是倌兒,都和他這位貴公子不同路,何必做出感興趣的模樣來。
“姑娘,您看這雪,咱們真的該走了。”
這邊折扇公子意猶未盡,仍是緋月及時開口,拉拉自家主子衣角。沈淵順勢抬眸,琥珀瞳孔中映出的是漫天銀白雪花,紛紛揚揚如鵝毛,她便做出驚訝的模樣,巧笑嫣然說聲道別。
“噯唷,都是阿晏疏忽了,隻顧著自己說話,險些耽誤了公子的時辰。再過一陣,隻怕真的要不好走了,公子贖罪,阿晏先行告辭。”
地上積雪厚起來,需得一步一步踩穩走實,兩個丫鬟左右攙扶,冷香花魁將心思盡收斂,專注著腳下的道路。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告別,彼此都不會少了客套的話,轉身拂袖時卻一個比一個決絕,誰都不會回頭。
“其實,長生觀近在咫尺,墨觴姑娘可以回去,暫作停留,等雪霽天晴再下山不遲。”
折扇公子的聲音追上來,人卻沒挪動。沈淵聽得懂話中挽留,可怎會願意應承。觀中的道童出門掃雪,新紮的高粱掃帚刮著地麵,沙沙作響,回蕩在寂靜的山林間,莫名入耳令人感到安心。
沿途還有上山的香客,無一不是行色匆匆,不見誰和折扇公子似的,還會留意路過的女子是何人,把人家叫停下,在茫茫大雪裏說一些明知是徒勞,仍要自欺欺人的話。
“姑娘小心,咱們的馬車腳力快,耽誤不了的。緋雲快,看看姑娘的胳膊跌傷了沒。”
花魁走得太急,好幾次差點摔倒,嚇得緋月緊緊攙著臂彎,不斷叮囑。山上不比城裏,空氣更加冷,雪下起來也更壯觀。
“姑娘……奴婢多嘴,這會兒著急趕路不妥,實在不如回長生觀,等雪稍微停下。”緋月進言小心,她的主子卻沒有惱,揉著自己摔到的手腕,良久才開口。
“雨雪侵身不過一時,貪溫暖而致使身陷泥沼,才不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