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錦心(下)(2 / 2)

仔細一算,胡人已經有近整月未露麵,也沒有書信物件的寄托。樓裏女子的閑言碎語沒斷過,同情的、譏笑的、觀望的,許錦書已經習慣了。反正麼,也不是獨獨衝著自己一個,即便是驕傲如花魁娘子,那位離家哥兒長久不來探望,也要被她們當作談資,消遣一番的。

夫人和小閣主尚且不計較,自己有什麼可矯情呢……

回過神來,腰身竟已經跪酸了,多虧水芸還在身邊,錦書才沒在三官大殿上丟了醜,維持著體麵站起身,意外發覺自己的眼眶也酸澀,若能照照鏡子,怕是已經滾了圈紅。

她努力看得很淡,不成想還是被自己嚇唬著,生怕走上母親的老路。水芸貼心,立刻遞上帕子,許錦書按著眼角,猶不忘向丫鬟道一聲謝。

神仙麵前,還是不要失態為好。周圍的香客也不少,人人都虔心祈禱,沒有誰刻意關注到她。想必求神拜仙還能哭出來的,也就自己這麼傻了吧……

小道童是頭次見這位生麵孔,耐心講著若還要拜些什麼,應當往何處去。許錦書對每個人都很是恭敬,稍後便領著水芸,低下頭匆匆出來,院裏的積雪還沒來得及清掃幹淨,往來香客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咯吱作響。

落雪尚且有痕,殊不知人心惶惶,曾經有過的那些情意綿綿,在漫長歲月的洗禮中,能否留下些許印記。

琴師走得很專注,以至於花魁娘子近在咫尺,幾乎擦身而過都沒發覺。水芸倒是看過來,被沈淵一個眼神製止回去。

“再進去吧,來了一趟,咱們好好拜一拜。”

沈淵旋身進到殿上,麵對著三官,跪得絲毫不猶豫,衣袂翩躚間竟頗有毅然決然的味道。緋月和緋雲緊隨其後,主仆三個行走長生觀,還是頭一次跪拜第二回。小道童也不發問,默默立在側旁,向她們還了個禮。

或許,是許錦書在這兒跪得太久,讓沈淵覺得自己來得心不誠,怕被神明降罪,又要生夢魘;又或許,她本身也是心不安寧,隻能尋找各種借口,貪心不足一次。

花魁娘子求的不是姻緣,是天佑蒼梧,神明庇護邊關,願賜福於她那遠在千裏之外的兄長。西北的冬天比京城更冷,下起的雪也隻會更烈、更凶,馬蹄被深深埋沒,將士兵卒寸步難行,可他們從不退縮的,寧肯將性命留在茫茫不見邊際的冰川雪原。

沈涵說,畢竟他們身後的是蒼梧,是父母,是兒女,是手足。年年新春,他們兄妹兩個都難團聚,能夠相對把酒言歡的時辰不多,沈小將軍總說,不提這些凶險的,高興的日子啊……不要哭。

才出殿門,外頭地上已經積起銀白大片,掩蓋了先前的腳印,雪花紛飛如鵝羽,觀中道童們披著鬥笠,三兩結伴出來清掃。

“這雪眼見是要大了,姑娘,咱們還是早些回去吧。”緋月趕忙撐起傘,近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