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錦心(上)(2 / 2)

花魁的話存心俏皮,幾個丫鬟聽了都禁不住抿起唇角,許琴師自個兒也彎眸笑了,露出半側小虎牙。沈淵表麵上在談笑風生,心中自然有數,這許家的傻姑娘不安心,還不是為了那薄幸人?

看那副欲言還休的模樣,隻怕她還不知道,人家早就丟下她,離開陌京,此時甚至該出了中原了。

算算日子,離雪城外出采辦,這會兒也應該踏上歸路,趕著回到京城來過新年。沈涵的書信倒是最勤勉,一封接一封不間斷,隻是內容並不太好,邊關戰火又起,雖沒落了下風,終究是有那麼幾分風聲鶴唳,叫人夜難成寐的。

為防走露身份,非萬不得已,沈淵甚少回信,這幾日卻總忍不住,看著兄長的字跡,想要叮囑他小心、問候他安好,千言萬語哽塞在心頭,提筆又休。

看來啊……世上的情感都不過如此,沈淵總覺,想廝守的人被辜負,想團聚的人被迫分離,偏偏是這冷香閣裏頭,多少虛情假意、逢場作戲,硬是被當作山盟海誓,豈不知被天地鬼神看在眼中,會不會拍案大笑。

墨觴夫人知道胡人那一出,不難明白許錦書的心思,沒有多加為難,叮囑過幾句便允準了。琴師自然喜出望外,俯身練練道謝,沈淵手中已做起擂茶,忽然起了心思,卻沒在當麵講,等著許錦書退出屋外,才與自個兒養母說,可巧她也想去長生觀,隻是不意與錦書同行。

“我要是一起,隻怕她會多心,還當我們怕了跑了,眼巴巴地要盯梢。”花魁巧笑嫣然,“前幾日實在身上不爽利,現在好了,總想上山去靜靜心,報了當年神明庇佑的恩德。再者說,觀鶯……總留在人家的莊子上,我也應該順路過去看一看,免得她給尹家惹了麻煩,咱們還是得有個交代。”

觀鶯當然沒有那個本事,再翻出什麼花樣了——沈淵不介意多個借口。胡人背信棄義的事兒,花魁娘子瞞得很好,連墨觴夫人都至今不曉得,可惜,世上從沒有不透風的牆,隻消日子久了,許錦書總會發覺端倪,此番上山所謂的求個心安,恐怕已經是個托詞。

那就希望元治安官所言不錯吧,看似溫溫柔柔的人,實則內心堅強得很。許錦書要真已經明了,還能如此鎮定自若,倒真是個心誌硬的,沈淵佩服。

午飯臨時改了素齋,沈淵沒動幾筷子草草了事,都賞給了下麵的小丫頭,吩咐緋月與緋雲伺候梳洗更衣,一應妝容從簡,罩了淡蓮青色鬥篷,袖籠中捂著手爐。她有意比琴師早半步出門,如尋常供奉過了三官大帝,便在前殿院裏佯作路人,隻等著錦書現身。

琴師出門,墨觴夫人譴了水芸跟隨,另有兩個駕車的小廝。花魁認得冷香閣的車馬,水芸掀簾,攙扶錦書下車,琴師仍是上午的打扮,親自提著竹籃,帶了滿滿的香燭供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