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媽媽眼皮抬了抬,斜盯著他道:“沒什麼,早點兒回來,好好睡一覺,明兒有個官爺找你唱戲。”
“我不接。”
金主兒垂青,宋玉箋卻一點不見高興,反而立時冷了臉——並非對著他那位申媽媽,卻是對點了他的什麼官老爺的。
“就知道你是這德行!”申媽媽瞪他一眼,眼角眉梢都見當年風韻,“也就是在這兒了,由著你一場都不願多唱。不過,這次那官也倒是有幾分手筆,直接把你明天的場子都買了。”
“哦。”宋玉箋悶頭應了一聲,再沒接話,戴上兜帽匆匆出了院門。
塵香齋的胭脂常備著牡丹坊頭牌那一份,宋玉箋不用多說話,兩手交易片刻便成。他出了門,繞上流水小橋,一路向西買上荷葉糕,提著紙包出了外城,熟門熟路地拐進了一座宅子。
“四叔!”
他朝著院裏假山喊了一聲,一個男人立刻從石頭後麵現出身,手裏還拎著個油光發亮的大酒葫蘆,正閉著眼,仰頭向嘴裏灌酒。宋玉箋知道這會輕易叫不動他,幹脆也不理睬,先揀了個石凳子坐下。
一口烈酒悶進喉嚨,男人握拳抹抹嘴角,扯開臉上遮光的黑布條,漫不經心地跳下來,幾步晃到宋玉箋跟前,笑道:“怎麼?大侄兒,趕今兒倒是有空,來看看四叔我了?”
宋玉箋沒理會他的故作醉話,下巴點點旁邊石凳,等著對方一起坐下,方道起此行正事:“別鬧了,四叔,出來的時候申姨說,明兒有個官老爺要來找我唱戲,把整個場子都包下來了。那個人也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可我覺著,十有八九就是淩亦珩。”
被喚作“四叔”的男人一聽,麵色一沉,立刻壓低了聲音道:“上鉤了?淩亦珩如今隻是個空有虛名的皇子,皇帝子嗣眾多,他也不過行三,從小不怎麼受寵愛,又被皇後和太子壓製著,估計連多點兒的侍衛都調不動。但是明天,如果真的是他找你,你可千萬要記著,小心為上。”
“一個不得寵的皇子,需要這樣小心翼翼嗎?”聽了四叔如此描述,雖是要緊的事,宋玉箋仍有點不以為然。
“你不懂,茲事體大,這淩亦珩再不得寵,也是從小在宮裏長大的孩子,沒吃過豬肉,還能沒見過豬跑嗎?”四叔瞪了宋玉箋一眼,繼續與他分析道,“他生在皇家,雖然不得參政,野心肯定是少不了的。更何況,他母妃出身崔家,不過是那一位的替身,經年累月的怨氣積攢著,教出的孩子……總之,你記住了要萬分小心。”
四叔說了一通,頓了口氣,仰頭又灌一大口酒,才接著說:“你此番若有機會接近他,凡事大可以將計就計,絕對不要逞強了。”
宋玉箋笑出滿口銀牙,一彎眉眼的弧度很是好看:“逞強倒是不會,我懂得盡力而為。對了,四叔啊,此去北疆,可有什麼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