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淵搖搖頭,鼻腔輕微哼了一記:“你還不懂麼?真心疼愛你的人,不會在意你的過去,隻會心疼沒能早早遇見,不叫你受那樣多的苦。至於孩兒,你服下的湯藥雖然性毒,卻遠遠不夠傷及根本,隻要肯放開心胸,修身養性,總會慢慢好起來——想我當年被歹人荼毒,那真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的,現在,你與我朝夕相處,可見我有過灰心喪氣的時候?”
觀鶯死死咬著唇齒,再也找不出反駁的借口。她心中太苦,花魁每個字都紮在她最疼的地方。真情,真心?都是同一座青樓裏出來的,怎麼還能說出這些不切實際的白日夢呢!
那碗墮胎藥,又不是灌在她花魁娘子的嘴裏,婆子的針也不是紮在她那細軟的皮肉上,破陋柴房裏饑寒交迫的苦日子,又豈是這嬌娘能想象的。
“越說越是冷香閣的私事,我在這兒怕不方便。長生觀備下了素齋,在下先告辭了。山中寒冷,墨觴姑娘珍重,還請早些下山去。”
顧錦川實在按捺不住,兩個女子的爭執未免過分無趣,又多是男子不便聽的陰私。他知道自己插不上話,尋個借口暫且脫身。沈淵本也沒和他將真相全盤托出,未免不小心說穿了尷尬,便未做挽留,譴了緋月將醫師送到門口。
“你是墨觴夫人的親女兒,金尊玉貴地養大,我哪裏能和你相提並論。”觀鶯著實憋悶,話從唇瓣間吐出來也無氣力:“你走吧,墨觴晏,在這兒笑話我沒用的,你想將我從州來山莊趕走,目的也達到了。”
幸好……沈淵暗暗腹誹,要是顧錦川仍在這兒,聽到了不知作何感想。她和州來山莊什麼關係,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妙吧。
觀鶯既然執拗於一己之見,沈淵屬實不願和她辯駁又一次,放眼屋子裏空空的,也沒備下像樣的茶水,自己已經覺得口幹,便揮揮手囑咐緋雲去外頭,尋一壺茶來。
“你以為我願意在這兒麼?”花魁手裏擺弄帕子,蓮青牡丹花樣翻飛,“明人不說暗話,觀鶯,往後你是如何打算的,告訴我,也許我可以幫你。”
“幫我飛黃騰達,飛上枝頭變鳳凰嗎?”觀鶯冷不丁啐了一口,嗓子眼卡的濃痰狠狠砸在地上,惹得目睹之人皆皺眉。她忽然變得煩躁,看見花魁的臉就忍不住口出惡言:“收起你的嘴臉吧,墨觴花魁,你這個濫好人,還是留到男人跟前去做,我就算凍死街頭,也不會相信你的鬼話了。”
果然如此,沈淵暗笑——自己確實不該濫做好人,明知這個女子已經瀕臨瘋癲,看誰都是不懷好意的。
“那位江家公子我見過,是個情深義重的,對你一片癡心;州來山莊也有遠親,家中田產殷實,家風也和氣,缺一位得力的妾侍伺候。長生觀,畢竟不是我等久留之所,天高地廣,何去何從,你自己掂量清楚吧。”
點到為止罷了,冷香花魁話音才落地,人已經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