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噯,若連這樣都做不到,我還要她有何用?”沈淵忽一抬眼簾,畫著淡淡胭脂的眸子盯著盛秋筱似笑非笑,“還是說點高興的事兒,今兒算你有福,晚上打扮得好看些,我帶你出門去。”
秋筱起初不解其意,直到緋月真的來催促,才見小閣主已換好裝束,隨身丫鬟手裏提了竹籃,放著幾方封好的油紙包,蓼塵也跟在後頭,頭發換了規整的螺髻,是要去拜訪的樣子。幸好她也做了準備,穿著半新的翠綠繡百合羅衫裙,套上風毛比甲便好出門了。
陌京無人不知世歡樓,無人不識玉琳琅。
當年城裏最大的梨園喚作棠棣院,東家做生意腰纏萬貫,偏吃酒骰子一律不沾,隻愛聽戲,曾出重金邀玉琳琅來自己園中長住,無一次不被婉拒的。這位玉哥兒道,在棠棣院唱戲是榮幸,可自己生來自在隨性,早已習慣,並不想被哪個班子拘束。
“小姐好本事,我曾經聽說,玉先生的戲一帖難求,許多人擠破了頭都聽不上。”秋筱湊上冷香花魁跟前,小聲道,“隻是,他不是早就隻做生意,不唱戲了麼?”
“話又沒說絕對,閑下來久了忽然想唱了,有什麼稀奇的。”沈淵遞回個眼神,隨手抓了個蜜橘交給緋月,囑咐她剝了,轉眼又被秋筱接過去代勞。
南來的蜜橘飽滿多汁,顫巍巍好像一觸即破,秋筱下手仔細,連那絲絡都要一點點剔了:“若我沒猜錯,那也得是麵子足夠的,才能得到場一聽。出門的時候,姐姐還帶了糕點為禮,看來是舊相識了?”說著將剝好的蜜橘分開,堆在小碟裏遞回去。
“中午我就說你,普天之下竟沒有比你眼力好的了。”沈淵揀了竹簽子,蜜橘入口甘美,汁水甜涼順著喉嚨滑下,連拌嘴也變得有趣:“白聽一場好戲,人家不收我的銀子,我還真能厚著麵皮抬腿就走麼?”
樓裏平分春色的兩位娘子說話逗樂,蓼塵陪坐在下首,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淺笑,乖乖疊著雙手聽伶人低吟婉轉,高歌繞梁。
緋月來傳時,蓼塵下意識是抗拒的,心裏記掛著後日的大事,生怕自己出差錯,想盡可能多練一練,大丫鬟卻道,小姐這趟就是要她見見世麵,沒得總是束手束腳,反而惹笑話。
蓼塵默默點頭,隻知跟在姑娘們身後走路,看著她們談笑風生。偶爾小姐妹們咬耳朵,她也聽到過盛姑娘的過去,低微如草芥,與自己半斤八兩。
在觀鶯身邊那段日子,蓼塵幾乎絕望,花魁娘子就像夜晚的月亮,給了她生存的渴盼。秋筱可以從容隨在花魁身邊,親密如姐妹,自己隻能眼巴巴看著,蓼塵心中也不是滋味。
“蓼塵?你也吃呀,往後越來越冷,這樣好的蜜橘就難有了。”耳畔傳來秋筱聲音,溫柔又隨和,蓼塵呆呆反應過來,麵前兩個美人都看著自己笑,恍惚也是親密無間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