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段時間,夫人怕我傷風,的確不許晏兒出門。”花魁笑容勉強,嘴角不自然地抿了抿:“不過,墨觴家是小門戶,雇不起太多護衛,家丁也不好進女眷內院。”
“嗤……”折扇公子忍俊不禁,默許了冷美人給出台階。討價還價似地,他想趁機再喝一點,花魁卻再也不許了。
“後來,我們回到京城,家中一切無恙,嫡母見了我還很親熱。可惜,和我一起走的兩個姐姐,有一個沒等到回途便夭折了。”他選擇妥協,繼續講往事以轉移自己的注意:“幾個孩子裏,她和我最親近,她的母親進……進門最早,痛失唯一的女兒,哭得數次昏死過去,可是啊,也不見父親有絲毫憐憫。也不難理解,嫡母是父親未發跡時的發妻,在家中地位穩固,父親姬妾眾多,卻少有庶出子女,安知不是倚重嫡係的緣故。”
嫡庶之說是一根刺,沈淵沒被紮痛過,見也見得多了。風月女子有多少的宿命是與人做妾,庶出女兒又多淒涼,家族興盛時不一定能沾上好處,一不小心還會白白成了別人向上爬的梯子,一生憋屈,不得良緣;而當大廈傾頹,首當其衝受害的還是她們,或被發賣淪為奴仆,或被逼嫁成婢妾,再慘些的,連生母都難逃一劫。
“淩公子。”花魁忽然有感,踟躇又問:“公子既然知道,庶出子女艱苦,為何對陸子青……”
“正因知道,所以不齒他懦弱,遇事隻會逃避,以為裝瘋賣傻、縱情恣意就能渾過一生。既然命運不公,便放開手腳去搏一把,待到出人頭地,再艱苦也自會柳暗花明。”折扇公子斬釘截鐵,言語間頗為自豪,“譬如現在,母親雖不能和我一同分家出來,可我在外麵有了自己一方天地,在父親麵前也有幾分重量,出頭之日就近在咫尺。”
他緩口氣,又道:“那時我耳聞目見,很同情長姐母女,也唯恐母親會走了姨娘的老路,卻無能為力,所以立下誓言,今生必要有所成就,將來才能敬愛發妻,善待妾侍子女。”
折扇公子刻意停頓,看著沈淵好像意有所指,花魁仍當聽不懂,他便無可奈何,一邊繼續講下去,一邊留心著外麵的風吹草動。他說逃亡路上彌足艱辛,千萬不要想象成遊山玩水——他甚至走丟過一次,也可能是慌亂之中,乳母疏忽大意,將他脫手在了半路。
他眼中逐漸生出怒火:“直到被趕走,乳母還在堅持說,是我自己頑皮,不服管教,鬧著要吃街上的糖葫蘆,一轉眼就跑不見了。可笑那會兒,我雖然年紀小,卻也明白大家是在逃難,稍有不慎就會丟了性命,怎麼可能任性妄為?乳母哺育我多年,情分比我生母還要親厚,最後卻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