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客散去,外頭僅剩的幾位客人都付賬離開,那胡人將軍心悅琴師,數次想要留宿都被婉拒,他竟也真的從了,未有過強迫舉動,還承諾等到正事辦完,一定會帶許錦書離開。
不知是否誠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表,這一回,許錦書羞答答點了頭,粉白臉蛋兒飛起旖醉紅霞,本隻是清秀的麵容嬌美無雙。胡人將軍喜出望外,大手筆給出銀子,揚言要一間最好的房間。
賬房見了白花花的銀子,臉上卻一陣作難——冷香閣中最好的房間,無非頂層的大小花間,動用必經過閣主點頭。可墨觴夫人顯然忙碌,且已有傳回話,冷香閣中丫頭壞事,輕易不要去後院打擾,以免讓外人看了笑話。
“不如這位爺請稍等,小的去請一請花魁娘子,她是我們夫人的親女兒,大小事都做得了主的。”賬房先生滿臉堆笑,恭恭敬敬向胡人作個長揖。許錦書溫柔挽著情郎臂彎,替他點了點頭,道聲先生辛苦。
“那一年我還很小,你或許都沒出生,邊疆戰事吃緊,京城也內亂,戰火綿延周圍數十裏,豪強權貴紛紛收拾了金銀細軟,南下避難。我……我家,也不例外,一路上險象迭生,我忘記了很多,也不希望記起。”
折扇公子的故事剛起個頭,就被賬房打斷。花魁聽見是個男人,便沒叫進來說話,隔著門交代不必較真,去二層開一間上房,挑機靈的丫鬟,好生伺候著就是。
許錦書的事兒,沈淵從山莊回來便有所耳聞,墨觴夫人也放出口風,隻消付清贖金,願意為錦書放歸身契,聽憑婚嫁。冷香閣裏也傳起來,那離公子說著對墨觴花魁一往情深,卻也沒見如鷺娘的夫婿般迫不及待明媒正娶,誰知這份情意摻不摻假?胡人粗獷,和柔弱苗條的許錦書怎麼看都不登對,卻眼見著要雙宿雙飛,成就佳話鴛鴦。
傳言無稽,沈淵懶得計較,隻當沒聽見,也擔心若待會兒又與折扇公子一言不合,真的隔牆有耳起來,丟了醜的可就分辨不清是誰,索性胡人美色當前、頭腦糊塗,好糊弄得很。
“無人攪擾,公子請講。”冷香花魁自覺理虧,難得真心低了次頭。
折扇公子淡淡道一句無妨,略去多次被打斷的不滿,想要耐心與美人講一講他自己的事兒。
“我隻記得,很多人在哭,有嬰兒,有婦女,還有流離失所的老農,也有死了妻妾的小吏。我很害怕,卻沒有哭一下,隻是躲在乳母懷裏。與我一路的還有兩個姐姐,也不是同一個母親所出,可我記得清楚,她們待我很好,夜裏和乳母輪流抱著我,也許在那種情況下,人與人才能見真心。”
沈淵默然,對這個結論暗暗讚同,也難免揣度起折扇公子所說的年歲。邊疆戰事吃緊,是哪一疆?會否就是自家守著的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