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裏的女子大多如此,前一刻還是能說悄悄話的好姐妹,轉個臉就可以開始互相丟白眼。春溪不甘吃瓜落兒,瞪眼作勢要動手,晨葉倒不理她,還尖著嗓子扔了句“要作死你自己死,別拉著別人”。
後麵的女孩眼見不對,趕快追上來攔住,各自好聲好氣安慰幾句,紛紛說天氣這樣冷,還是快回屋裏暖和,睡一覺還是好姊妹。晨葉顧自進去躺下,春溪從鼻腔哼出幾下,也作罷了。
“你不用拿蘿琴唬我,”春溪一隻手扶著門框,看見晨葉已經坐在炕上,結結實實裹好棉被棉襖,“生了孩子還不如不生,是她自己沒出息。做什麼非要出去?留在這兒賺夠了銀子,將來想去哪兒不成?”
晨葉已經脫了鞋,彎腰盤腿窩在炕上:“姐姐有誌氣,妹妹就盼著你飛黃騰達,也把我帶出去享享福。”
春溪擋在門口,隻顧說話也忘了關門,風鑽進屋子惹來抱怨。有被使喚去打水的小丫頭,抬著笨重的大木桶回來,小心推一推春溪,請她讓讓。
“一樣伺候爺們兒,隨便把哪個哄高興了,不就能要了她走?整天哭喪著個臉,誰也不願意養她。最後丟了命,孩子也不中用,隻能怪她自己。”春溪口中嘟囔,上炕掀開被同樣盤著,聲音卻越往後越低。
小丫頭們又得端來成壘木盆,給姐姐們倒水,晨葉探出腳,罵了一句怎麼這樣燙,手指隨著戳上丫頭腦門:“想燙死我是不是?不過要我說啊,姐姐自己也知道理虧,說死人壞話,那可是要鬼壓床的。”
有這段拉扯的工夫,緋雲已經領著水芸和小菱角上了樓,依次擺開酒菜。氣氛與上次明顯不同,上座的兩個人正說著話,算不得融洽,可也有來有往,見到婢女進來,不約而同地閉了口。
丫鬟們見狀已經明白,收好食盒便叩頭退下。桂花釀被收走,沈淵重新斟滿兩盞蓮花白,繼續之前的話題:“喏,這次可以喝了。所以公子是覺得,頭一次留宿冷香閣才逃過一劫,便將這兒視作洞天福地?”
折扇公子伸手欲接,酒盞卻繞開他的手,徑直落在跟前桌麵上,耳畔花魁的調侃還未停止:“說來晏兒有幾分好奇,敢問公子是何身家,為何半月之內連遭暗算。”
她隨口一問,半真半假,卻叫他半邊後背森森宛如發毛——自己可以查人家的身份,不見得這姑娘就不會留心。
雖說遲早都得攤牌的,可若被小女兒家率先識破,自個兒麵子上總歸是掛不住,也容易起齟齬,畢竟這天下,無不透風的牆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