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博弈(上)(2 / 2)

“至於我,自幼長在山裏,爹娘雖不是什麼大人物,可也供我保暖,護我喜樂。”話鋒一轉,美人已經雙目通紅,向折扇公子講起身世:“可恨來了賊寇作亂,燒我家園,殺我父兄,全家八口隻活下來我一個!我記不得吃了多少苦頭從山上逃出,本以為自己要凍死在雪地裏,天見可憐遇上夫人,保住性命。公子來看,夫人於晏兒何止有養恩,更有大過天的救命之恩。”

談及孔雀山,沈淵字字句句盡是真情流露,濃妝之外泣淚漣漣,連忙抽了絲帕按住眼角,任誰瞧見都要忍不住安撫哄慰。

折扇公子查到了山火,那年他也不過十二歲,還是個毛頭小子,為著生母位高顯赫,在其羽翼之下無憂無慮。而沈淵更當是幼弱年紀,已經地府門口走過幾轉,想到這一重,當場他便冒了冷汗。

失怙之痛鑽心徹骨,折扇公子一點都不想提,可恨話趕著話脫口而出,數次接觸下來,他以為這女子心誌剛硬,不料竟當著自己這個討厭之人的麵哭泣。

如此,他已自亂大半陣腳,又不好貿然親近,末了隻得戚戚然落歎:“姑娘說我吉人天相,你自己不也是嗎……是我不好,想著和姑娘誤會太深,該早作解釋,衝動之下口不擇言了。”

坐下很久,折扇公子已經腿麻,同樣礙於此情此景不好放鬆,隻能硬著頭皮撐下去:“還有從前的許多次,我都並非有意與姑娘起齟齬。什麼八字相衝、遠遠避開的,姑娘冰雪聰明,該知世上無鬼神,且人定勝天——”

他猛地一頓,漸漸跑遠的話題戛然而止,“其實,自打聽聞姑娘身世,在下想起從前種種,方知自己輕浮,愧對姑娘大度。姑娘今日意在何指,我不是裝糊塗的人,往後必會以禮相待。”

花魁好一陣不作聲,小心擦去臉上淚痕方道:“晏兒招待不周,哪敢挑公子的不是。逝者為大,還請公子再莫說這些誅心的話,”

傷懷故人是真,卻也不妨礙她心中有數,估摸著折扇公子暫時被自己一通啼哭唬住。為何邀他前來,這會兒倒變得無足痛癢,對方的話,沈淵也不全信,隻待能穩住一時,明日天亮再尋尹淮安商量。

氣氛平靜下來,也是冷下來,丫鬟還沒送上酒菜,兩個人無話可說,折扇公子不肯走,沈淵隻得叫緋月取來琵琶,聊以消遣。

“怎麼換了?我記得你從前用的是把鳳頸。”折扇公子尋到話頭,終於得以活動早就酸痛的雙腿,側坐身子探過來視線。

他不知道花魁換了住處,最愛的琵琶也跟著過去後園子裏,主仆兩個一過眼神,緋月就知道去開了舊屋子,取一把相仿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