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騙著你去,是我算計了你!你安然無恙,是你有好本事,現在你要挖苦我、嘲諷我,我都不怕,可晏兒姐姐啊……”觀鶯高高抬起頭,臉上掛著的不屑神色毫無掩飾:“你自以為慈悲心腸,大人大量,人人誇讚嗎?”
對方忽然變顏色,屬實超出冷香花魁意料之外。沈淵不知道,觀鶯在搞什麼名堂,而當不經意間四目相對,她好像又讀出來一些東西。
毫無征兆地,異樣情緒開始翻湧,說不清、道不明,尚在承受範圍之內。沈淵按住不動,索性聽一聽觀鶯要說什麼。
“‘值得救’?你說得輕巧,真要想救我,你早做什麼去了?”地上的人眼眶潮紅,“我那樣哀求你,你不為所動,還讓彩雲那個賤丫頭來看我的笑話!墨觴晏,殺人不過頭點地,你這是要誅心啊!”
淚水洶湧,終於在觀鶯臉上衝出兩道幹淨的紋路。情緒上來得突然,她自己也嚇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全部宣泄出來:“你是不是等著,今兒的事兒不小心被誰傳出去,別人就會說,墨觴晏以德報怨,人美心善,被人害了還想著救那人一命,是個頂好的姑娘?觀鶯那個小娼婦卻不知天高地厚,屢屢以下犯上,自己斷了活路?”
觀鶯提著嗓子叫嚷,聲音傳出陋室之外,白日忙碌,雖少有人路過駐足,卻難保不被遠遠聽了去。緋月、緋雲左右守在門口,聽著就心驚肉跳。
“姑娘放尊重些吧,一味口裏沒遮攔,怎麼連自己都不放過?”緋雲按捺不住,探進半個身子。
沈淵匆匆瞥回一眼,示意兩個丫鬟莫摻和。表麵上,她仍然雲淡風輕,對觀鶯的癲狂不為所動,而內裏,她是有些許震驚的,無論如何料想不到,竟被這個膚淺輕狂的女子言中了。
一分不錯,不點不假。
她從沒想過救觀鶯,隻等著對方被送走的這天借題發揮,讓折扇公子看一看樓中女子的艱難辛酸,往後再也莫來糾纏。
以德報怨、人美心善?沈淵心頭被狠狠紮了一下,抽疼得厲害。
的確如此啊……冷香花魁的籌劃不過如此。不過有一點觀鶯未猜中——還未得到就已經失去的希望,比自始至終的絕望要摧殘意誌得多。
托這張美人麵孔的福,墨觴晏身上的稱讚已經不勝枚舉,而關於脾性,陌京城中人人皆知,冷香花魁孤高尖銳,不好相與,忽然要傳出一個“善良”的好名聲,沈淵自己都覺著滑稽。
“即便如此,你能如何?”她不打算認輸,略略低頭凝視觀鶯,亦不直接承認,索性效仿釜底抽薪,令觀鶯無言以對。
頓過一頓,沈淵淡淡又道:“我早說過,我不是善人。救你非我本願,然而來之前,我已有決定,擇良辰吉日,立下婚約,為積德積福計,勸說夫人留下你也未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