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廝打(2 / 2)

觀鶯腿上的布條已經蹭掉,剛剛愈合的燒傷又扯開,滲出大片淡黃色摻雜血絲的黏稠液體。管事媽媽掌風呼呼,“啪啪”兩下絲毫不留情,她先前已經挨了小翠的打,舊傷疊新傷無異於雪上加霜。

可相比之下,小翠似乎還要慘些,頭發亂蓬蓬,額角禿了一塊,脖子臉上也掛了幾重彩,尤以左眼底兩道最為駭人,深深抓在皮肉中,血漬亂紅,因著天冷居然已經半幹,新鮮的血還在淌。商媽媽仔細查看一番,頓時大驚失色:那抓痕粗糙,邊緣鈍滯,分明不是一次成的,又離著眼睛這樣近,觀鶯下手時的狠辣可見一斑。

兩位管事媽媽對望一眼,一言未發,眼神卻莫名生出森森冷意,小屋本來就陰濕寒凍,觀鶯沒來由一陣發抖。有了之前歌女離枝的教訓,圍觀的人也學會了乖覺,見此狀紛紛退開。

“一大早鬧得天翻地覆,真是晦氣!”趙媽媽吐出一口濃痰,拉過小翠又朝胳膊打了幾下,擰著耳朵拽出門去,“早就看你不安分,丁點兒大的差事都能辦砸,整天眼珠子往前頭瞅,今兒就帶了你去,上前樓上憑夫人發落。”

小翠本來強著,挨了打罵也不作聲,以為自己好歹紮根多年,頂多被罰幾個月的工錢。萬萬沒料到,管事媽媽下了死手,一聽“夫人發落”,小翠嚇得魂不附體,作勢就要下跪求饒。

“自作孽,不可活。”商媽媽搖搖頭,聽著婢女哀告,隻嫌吵鬧。趙媽媽鐵麵無情,布滿老繭的大手拎著小翠起來,全然不顧她一條腿蹭在地上,拖著衣領便走。小翠掙紮幾下,衣裳襟口眼看要鬆脫開,被瞪了一眼也不再敢亂動,一手死死捏著胸前布料,認命跟了趙媽媽去。

觀鶯坐在地上,看見小翠的慘相一味隻有害怕,半分幸災樂禍也無。她不是沒有聽到小翠的鄙夷——今日便是期限,等待她的是陰暗角落裏醃臢齷齪如老鼠窩的春簷巷。

氣血上湧時,她顧不得許多,打架打得酣暢淋漓,隻記著不能吃虧,非得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厲害才好。勁頭過了,冷靜下來,管事媽媽的巴掌也讓觀鶯清醒十之七八,她才意識到事態嚴重,最不願麵對的事兒終於來了。

“媽媽……”觀鶯一下慌了神,雙目無神,喃喃自語,蒼白的嘴唇止不住顫抖,茫然向商媽媽伸出手。她很明白,事已至此,說什麼也不頂用了,何況對方不過是一個管事媽媽。

而自在家始,強烈的求生欲望早就刻在血液中,刺激著她一次又一次無謂掙紮。商媽媽視若無睹,一絲衣角也不叫她碰到,繞開腳步踱出門去:“收拾幹淨吧,再鬧下去,怕要辜負了人家的好意。”

商媽媽的意思再淺顯不過:惱了她要送走她的人是大小兩位閣主,偏偏最諷刺處也在於此,她算計了花魁娘子,才給自己招來潑天大禍,最後卻也是那一位出手,保全了自己的體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