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酒味似“盈虧”,卻不得精髓,是酒師刻意為之,暗含嘲諷。酒客不懂其中意,還當是技藝精湛,可以望高人項背去了。
真正出自柳青庵之手的清酒佳釀,世間所剩已經不多,在各有千秋的人家被收藏,成了一種惺惺相惜的緬懷。
藏家大多不會張揚,比如州來山莊。柳青庵還在世時,尹老莊主偶然購得兩壇初初釀成的“盈虧”,一壇開了封慢慢享用,另一壇便收在地窖裏,已有十七年之久了。
尹淮安不是上一輩的人,亦不喜飲,對柳青庵的大名知之寥寥。他更愛稠厚柔密的黃酒,如自己心頭的鬱結難紓,可燙滾了熱熱地喝進肚,又成了消愁排憂的妙物。
沈淵和他出奇地一致,隻不過姑娘家從小被教導矜持端莊,貪杯是斷然不被允許的。是後來女兒病久治不見好轉,宮裏告老出來的那位女醫道,可適當飲些熱黃酒暖身,疏通脈絡,冷香花魁的房裏才開始出現了綿長溫軟的酒香。
她沉醉於那種入喉柔滑的觸感,總覺如春風化雨,潤物無聲。墨觴夫人會用苦掉舌頭的醒酒湯藥“循循善誘”,可也知道沈淵是個心裏有數的,無須三令五申。天冷下來,小閣主的房裏若是有酒水花用,墨觴鴛大多不會過問,而沈淵每每想起夏日裏那碗黑漆漆的湯汁,總覺得渾身不自在。
身處冷香,沈淵喝進肚的更多是茶,雲腴玉爪,甘草仙芽,或濃或淡的一盞瑩碧青翠,沁芳嫋嫋,回味悠遠。配一隻品相素雅的茶杯,被美人柔荑盈盈握於掌心,端的是一副天上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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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棲鳳盛產一味“清水蘭花”,其芽葉婷婷,湯色清澄,香味淡馥而風靡水鄉。小時候,教書的女先生說,茶中映照人生百味,品的是眾生萬象,冷暖自知,早挑大梁的墨觴夫人深以為然。
沈淵自幼耳濡目染,卻不敢苟同——她是俗人,暴風雪中撿回一條命,隻想庸庸碌碌,不求有事做成。更遑論一生短暫,少有美滿,她對未來並不抱有什麼太熱切的期待,也不願意回頭。
憐惜眼前人,過好眼前的日子,再讓自己盡可能快活些便罷,什麼百味、千味的……她品不起。
離雪城和她或許要成為夫妻,自然有開門七件事和一地雞毛等在後頭;沈涵仍然希望有朝一日,她可以認祖歸宗,興旺門楣;墨觴夫人疼她,寵她,到底不是她的親娘,千好萬好,她沒有辦法心安理得地受用。
唯有在一方州來山莊,尹淮安是平輩,非親非長,尹家祖上依附於沈氏而發跡,到如今兩方相輔相成,互惠互利,她隻是後輩中最不起眼的一個,不需要背負任何期許,棲息在此,享受著安適太平,反而沒有任何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