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尹淮安並不是真的破罐破摔,片刻的衝動之後,他旋即意識到事情的嚴重,當下便湧起無限懊惱。
這次不是尋常玩笑可以遮掩,他們之間很應該發乎情,止乎禮。看身邊四五個女子皆麵有不虞之色,他索性立身斂襟,正色長揖:“在下一時唐突,冒犯了沈姑娘,實在輕狂有辱道義。阿淵,我不說大話,你若生氣,隻管講與我,隨你如何解氣都使得。”
沒有華麗堆疊的辭藻,唯懇切躍然麵上。其實他還有很多話,想請沈淵看在父祖輩的份兒上,原諒他的無心之失,還想請她不要拂袖而去,成全兩個人之間本就細弱遊絲的羈絆。
可……他說不出口。
尹淮安真真體會到了什麼叫如鯁在喉,從來巧舌如簧的一個人,忽然成了半個啞巴,幹看著沈淵從震驚到惱羞,到無奈,再到委屈,他居然隻能說出這些生澀的詞句,還巴望著她能夠領會更多。
老天待他不算薄。按著胸口順了陣子氣,冷美人重現於世,盯著尹淮安,目光幽靜深暗如古井。
他一點不在意接受何種的視線洗禮,甚至在感歎謝天謝地,沈淵沒有暴怒發作,憤然離去,也沒有情急之下斬斷幹係,說什麼再也不來往之類。
自幼學習的道理告訴他,能夠當機立斷的時候,凡是沒有做的,都是留存了一份回寰緩和的餘地或者機會。
“淮安,你不該這樣的。”
冷美人開口也是冷的,失望更甚於怒意。她到底留了情麵,堅決打發走了丫鬟們,或燒水或點爐,總不叫她們聽了熱鬧去。
“我們這一生,有許多東西是要放棄的。也有許多事情,既然一路相安過來了,何不讓它一直糊塗下去呢?你瞧……那窗欞上的油紙,遮風擋雨,多好,還描著水仙花兒。可如果非得戳出個窟窿,它就什麼都不是了,隻能被撕下,再被丟棄。”
尹淮安默默點頭,像做錯了事被責罵,正虛心聽長輩訓誡的孩子。偶爾一兩下,他張張嘴想插句話,不料剛抬起來眼簾,正對著的便是她那雙琥珀色的漂亮眼眸。
眸光清亮,看似穩如泰山,實際眼底風浪翻湧,被睫毛掩飾得很好。
他一下就不想說了,情願多被這雙眼睛盯上一會兒,聽她主動和自己多說幾句話。如此也不算得不償失,情愫積壓太久,早晚都要變質,分崩離析,不若幹脆說個痛快。
的確夜深,沈淵無心戀戰,也沒有真的想得理不饒人,於是話鋒一轉,委婉又道:“不過也是件好事。淮安,那句話不肖你說,我也明白。我不想說當作不記得這樣的昏話,你的心意我視若珍寶,但我們就當作把話說開,打今兒起,你我隻是兄妹手足,別無其他。你若覺著尷尬,我便少走動,甚至再不踏足州來山莊,左右情分厚不厚重,也不是靠見麵維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