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小樓裏真正笙歌升平,旖旎如舊,從不因少了誰而失了風景。
“她就一個兄弟,還遭了池魚之殃,早被發賣了,哪裏來的這麼個姐姐。媽媽是被她唬了。”
外間生著銀霜炭,冷香花魁坐正了身子,握一把銀剪刀,專心修剪著美人榻邊一盆山茶花。殷紅寶珠鵝黃蕊,油葉翠成翡生煙,屋裏沒熏香爐,仍然馨香如春。
冬日裏少顏色,墨觴鴛叫人備了好些鮮豔的花兒朵兒,親挑了寶珠山茶叫水芝送來。緋月接進來時,沈淵麵色頓了頓,終究也沒說旁的,隻叫她留下了,又叫水芝帶話,回去謝了夫人。
商媽媽低眉垂手,立在花魁跟前答話。沈淵房裏兩個丫鬟陪在下首,去後院尋了她來的卻是盛氏秋筱。
彼時,盛姑娘話一出口,她已然猜到了七八分。百聞不如一見,這位花魁娘子脾氣果真古怪,特叫了她來問話,又仿佛心思都拴在那茶花。
她還以為對方沒在聽的,可甫一應答完,緊隨著就聽見那聲嗤怪。
花魁可能又病了,說話輕聲細氣,偏聽得經年的管事媽媽心頭一皺,不解何意,揣測著先打個囫圇:“是老婆子疏忽了……”
“不妨事。她搶著哭鬧拿喬,扮委屈請責罰,是吃準了媽媽善心,必會饒了她。”不等商媽媽琢磨出意味,那冷美人已經放下剪子,回過頭向她笑了笑:“商媽媽,你去吧。天氣冷,辛苦媽媽來一趟。”
商媽媽連道不敢,低頭福了一福,應聲退下。緋雲得了主子眼神,快步緊隨其上:“媽媽辛苦,奴婢送一送媽媽吧。”
花魁屋裏人態度謙遜,笑容親熱,給足了這位管事媽媽體麵。才邁過門,緋雲已不露聲色攙上商媽媽手臂,耳語二三,不過些“不足為外人道”雲雲。
緋月仍安靜候著。沈淵端詳那盆山茶,又拿起來剪刀。偌大的兩進房間,一度隻剩下小銀剪開合的聲響,細碎又清脆,哢嚓撓著人心尖。
最後一剪子落下,剪斷的是朵小小半開的花兒。“啪嗒”一記,柔嫩初蓓徑直墜在桌麵,毫無緩衝餘地,滾了一滾,很快歸於平靜。
沈淵抬一抬眼,緋月隨即上前接了剪子,自去收好。再回來時,丫鬟隻看見她家小姐捧著那朵花兒,扯下一片花瓣。
緋月頷首,輕手奉上一盞新沏的番紅花茶:“姑娘若不喜歡這花,奴婢搬走就是了。”
“你都瞧出來了?”沈淵神色緩了緩,丟了花朵,獨留一片齊整花瓣托在掌心,“看這顏色,暗沉沉的,多像一灘掌心血。”
大丫鬟語塞,斂眸不曉得如何應答。“姑娘是思慮太重了。”許久,她柔聲勸解,“女孩家,身上不舒服,總是容易多思的。”說著,大丫鬟伸手,拿走主家掌上花瓣,丟了在盆中土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