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夢裏也不那麼安寧的,娘親忽然急匆匆地抱起她,出了屋門不知道要去哪。爹跟在後麵,竟然追不上娘親一個抱著孩子的婦道人家。她看到娘親眼中有滿滿的眼淚,爹臉上盡是不舍。
不知走了多久,到了一間大廳,娘親放下她,慈愛地摸了摸她的發頂,捂著嘴哭著拉走了爹,將她自己留下。沈淵四處張望著,看見正前方的座椅上,整整齊齊地放著一套冠服樣的東西。
她並非不想追出去,可憐她太清醒,知道隻是個夢,連做夢都小心翼翼。她不作徒勞之功,而是走上前去,仔細翻看著那套冠服。
沈淵並不熟悉冠服儀製,年少時教養嬤嬤講過,可惜年歲太久,早就記不得許多了。查看過兩遍後,沈淵隻知這定非誥命服製,也不是勳爵女眷禮服,可見不是菀青夫人的冠服。
再繼續推斷下去,上麵繡的紋樣似鳳凰又似青鸞,實在分辨不出究竟,總之大概是皇室女眷的禮服吧,與菀青夫人娘家不同,應當是皇族淩氏血親,或破例恩賞封的什麼公主郡主之類。
還有那點翠嵌珠的大冠,著實超出了沈淵的所學所識。她正捧在手裏,靠近眼前再三分辨,忽然餘光瞥見座上的禮服變了樣子,嚇得她急忙彎腰仔細瞧。這一瞧實在過於可怕,她直接怔住了,捧著的大冠脫了手,“哐當”一聲重重砸在地上。
這哪裏還是什麼禮服,分明變成了一件龍袍,玄衣黃裳,十二章紋,龍紐玉帶,金革紅氅。
最令她不安的,是那龍紐底座上一朵盛放的重瓣海棠。
她忽然就跪倒在地,不受控製地放聲大哭起來,哭著哭著她忽然發現,事情愈發失去了控製,她覺得自己脫出了身軀,看見“沈淵”又變回來了,那個自己背向而立,卻已是龍袍加身,掉在地上的那頂大冠也變成了綴著渾圓東珠、頂設四尾朱雀的十二冕旒。
沈淵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她內心深處有種渴望,唆使著她去將那冕旒撿起來,戴在龍袍女子發間,扶搖九霄,睥睨四方。
可是手指剛一碰到頂上雀尾,她就又流出眼淚來,不同於方才嚎啕大哭,這次隻有沉默無聲的哀傷。她覺得眼睛發澀,想閉目緩一緩,閉上眼睛之後發現已經回到了現實。
當她再次睜開雙眼,伸手一摸,果然滿臉的淚。稍微動了動,小腹立刻一陣抽痛,立刻覺到不妙,略算一算日子,的確天葵要到了。
她不想被別人看出異樣,自己悄悄擦幹淨了淚痕,躺著平複了好一陣,直到確認自己冷靜下來,才若無其事地翻了個身,輕聲喚來丫鬟,照例為自己去準備溫水棉袋湯婆子之類,再吩咐廚房煮了紅糖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