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這僵局都隻能怪她自己,那夜初次交鋒,她就發現了對方貌似與自己一樣,習慣了隱藏和偽裝,隻不過選擇了截然相反的路數,她將寒冰匿於春水,他卻以烈火掩蓋深潭。
本來這也許會是一場有趣的遊戲。但著實可惜了,沈淵眼下才意識到,他們兩個人,骨子裏都過於自負,折扇甚至比她更甚。如此勞心傷神的遊戲,她不想繼續下去。
多思無益百年,她還想長命百歲,萬載千秋。
她所說的話,的確是在回答,卻完美避開了折扇公子真正的問題。
折扇公子微眯著眼打量著沈淵,這張麵孔美則美矣,可每每總要惹得他生出無名之火。他真想捉來前次派出去打探的月影,當場對峙一番,如此狡猾的一個女人,哪裏有半分出身世家大族的樣子,他的暗衛調查到的,莫不會全都是假的吧!
如果不是她這張臉做不得假,他真要重新派人出去,不計代價地重新徹查一次了。聽到月影彙報結果時,他先感震驚,後才發覺簡直是天賜良機。隻因為她是沈淵,他才一直縱著她,如果搞錯了……想到此處,折扇公子目光中不自覺多了幾分陰狠。
“既是如此,為何不離開,”他耐著性子,繼續與沈淵套話,“墨觴姑娘,難道不思念家人嗎。”
“我沒有家人。”沈淵回答得很幹脆。她目光清澈,除了尚有些拜他所賜的恐懼,沒有猶豫遲疑之色。
折扇手上一收,將她下頜抬得更高了些:“當真?”
“也真,也不真。”沈淵被迫迎上他目光,努力無視其中那讓她為之畏懼的陰狠,壓著聲音,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更像被屈打成招:“我自小流落於市,早不知家人在何處了……不過,多年前,冷香閣的閣主曾收我為義女,也算是家人吧。”言及年幼之事,她垂了眼簾,不著痕跡地放鬆了身子,自流露出一段感傷之態。
折扇公子聽後無言,兩人以這種古怪的姿勢相對沉默著。過了許久,許是折扇公子覺得手酸,終於放開了沈淵。他當然是不甘心的,卻像被抽空了力氣,提不起精神繼續。
他隻能假裝釋然地長歎一口氣,安撫似地伸手想拍拍她肩膀,又忽然甚覺不妥,就這麼僵硬地停在了半空,又僵硬地收回,連啟扇稍作掩飾都忘了,負手轉身不去看她,才堪堪說出句話來:“罷了,今日是淩某唐突了。”
沈淵驟然解脫了禁錮,脖子一酸,劇烈地喘了一陣,險些幹嘔出來。稍作平複,她亦不多言,盡量平心靜氣地回了句:“想必公子是在外勞累了,心情不佳也是有的。時辰不早了,晏兒就先回去了。”
她走得並不急促,仍是從容不迫的步子,轉身之間裙角也不曾搖晃,流蘇未綴響鈴,地上更沒有積雪,林間也沒有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