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及此處,沈淵的目光黯了下去,見折扇點頭,方繼續說下去。
“從那時我便明白過來,冷香閣再自詡風雅,也還是個尋歡作樂的地兒;冷香閣的墨觴晏再清高,也還是個……”後麵的話,她不知道如何說出口,目光中少不得就多了幾分真切的哀戚。
“別說了!”折扇公子及時打斷了她,望了她一陣,自己先歎起來氣,鬆開手替她攏好氅衣門襟,再開口語氣已放軟了許多:“冷不冷?山上總是比山下涼些……”他想再另尋話題的,可一對上墨觴晏那雙眼睛,他就渾身不自在。
“我不是那個意思!好了……不說這個了,不說了。”他討好似地去牽她外袍袖子,還小小地來回晃了幾下,“你不是說這邊有臘梅花嗎?走吧,咱們看花去,我給你折一枝,好不好?”他低下頭,像做錯了事孩子一般觀察著她臉色,說不上來自己是怎麼了,竟會這般在意一個不過幾麵之緣的青樓女子。
不對……墨觴晏不是的。自己剛剛才氣急敗壞地說,沒有那般看待她。
沈淵並不與他矯情,搖搖頭,收了哀傷之色。“多謝公子關懷。”她亦不施禮叫彼此更加難堪,順著他所言側回身前行,一道意味深長的目光見縫插針地飄向對岸,語氣如常地與他答著話:“清修之地,還是莫要去折人家的花兒了,平白惹了神明不悅。”
“所以我去給你折啊,我又不信這些。”折扇公子說完這句,滿懷期待地等著沈淵回複,等著她問一句“既然不信,為何要來”。
可沈淵卻似毫無興趣,隻是笑笑不說話,好像心思都專注在引路上。折扇公子努力地覺得滿足,也專注於她漫步同行。長生觀風景別致,這句話真是他連夜打聽所得,並非為邀她同行而信口拈來。
沿著鵝卵石子路走過一段,繞經一座假山,再行不過二三十步,已嗅到梅香清淺,隻消向前一望,落進眼底一片正值花期的臘梅樹林。
那花兒開滿了每一枝、每一條,每一朵都開得恣意張揚,大朵大朵的深黃花瓣飽滿欲滴,簡直可與上好的蜜蠟珠相媲美;中間的花蕊連帶著周圍一圈花瓣都是濃豔的深紫紅色,竟與尋常所見的臘梅花大不相同,整個兒望過去,那紅蕊淹沒在連綿的深黃花海中,隻偶爾錯落露出幾處,更有畫龍點睛之妙。
“長生觀的景致,果然令人歎為觀止。”折扇公子由衷地感歎。
“這是磐口梅,因其花蕊色紅,稱為‘葷心’,還另有個好聽的名兒,叫‘檀香梅’。”沈淵輕聲與他講著,走近了輕輕彎下矮處一枝,小心掐下一朵,回過身莞爾一笑,盈盈抬腕送至他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