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勞了。”沈淵遠遠瞧見了雪城,便懶得與觀鶯碎嘴,鬆手放開貓兒,起身撫了撫裙角,回自己房間去。進了內室,兩個丫鬟都沒在,銅盆裏備著水。沈淵自個兒淨過了手,又打開個粉彩小瓷盒,擦了些梔子花油調的香膏,這才打開妝鏡,細細整理著鬢角碎發。
自打過了七夕,離雪城又是許久無信,沈淵也不問為什麼,每日如常安心養著,半點不讓自己多想。那年初見時,陌川之上年歲長,年年祈福放燈,都不知道見證過多少的癡男怨***晴圓缺。她不想做其中一個,像最不起眼的小小水花,被淹沒在長河中,白白耗去一生的歡欣。
七夕那一場太卑微,她自己都不願回頭去看。好在雖不見麵,總未曾斷了音訊。雪城在城郊經營樂館,另條街上還有間香料鋪子,有了什麼新鮮物件,她也總是得了頭一份。上次那白蘭花的清露,便是借著她生辰送來的。沈淵謝過了收下,一直擱置著,很少用上。
緋月兩個看在眼裏,一直覺得自家小姐是心有不滿,又礙著少時的情誼不好宣之於口。她們時常會勸解,道病中不宜見人,等把氣色養好了再相見,才是歡喜好事。
她們主子聽了,往往隻是扯扯唇角,不置可否。於她而言,河邊上一跤摔出來的緣分,本就是含含糊糊的,若沒有後來沈涵進京,偶爾一見竟認出是少時舊友,這點含糊緣分說淡也就淡了。
非她冷心冷肺,兩個人有否情愛,她覺得出。然而這個世上並非隻有情愛二字可托付,從前的雪城救了她兄長,後來的雪城救了她,三個人看似境遇各有不同,實際都是孤零零的罷了。她懂,也怕,不肯再輕易失去些什麼,自也不會輕言放手。
離雪城心裏的人究竟是誰,沈淵並不很在乎。
冷香閣中人不知各種曲折,隻將往來看在眼裏,日子一久也傳起了八卦,說墨觴花魁與那離公子兩小無猜青梅竹馬,是一對兒苦命鴛鴦。這些偶爾傳到沈淵耳中,她不惱,也從不理會。
這邊沈淵想得遠了些,那邊廳裏雪城進了門,正要問她是否得空,就見觀鶯先迎了出來,寬寬的紗衫袖口挑花裙擺隨著步子搖擺婀娜。當著閣主的麵,觀鶯不敢靠前作怪,在三步之外停下,曲膝行了一禮,笑盈盈地說著話:“離公子來了,先隨我來略坐坐吧,晏兒姐姐正在屋裏收拾呢,這就來。”
觀鶯邊說著,邊引著雪城上樓,開了沈淵見雪城時常用的小花間,回頭見閣主也跟了過來,便笑吟吟地向墨觴鴛道:“有勞夫人先陪離公子坐坐了,我去端茶水點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