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筱明白,小姐不信我,這也在情理之中。隻是小姐啊,我們隻怕是一樣的人,都被困在這兒。我有許多的話不能對旁人說,可我知道你是個明白人,小姐如何不當可憐我,明兒就要上去啦,這最後一晚上便陪一陪我,聽一聽我的癡話?”
拋開那日山門外的失態不談,盛秋筱留給沈淵的印象一向是落落大方、嫻靜典雅的,這般楚楚可憐還是見所未見。念著方才席上的一點人情,沈淵心頭軟了一下,終是鬆了口。
“罷了,盛姑娘多思了,我也未必有你想的那樣好,不過你若願講,我聽著便是。”話剛說罷,氣息已急促起來,她虛虛一抬手攙上緋月,轉身向後園子走回去:“我身子太差,站不了太久,坐下說吧。”
“好。”秋筱跟在後麵,明知道沈淵根本看不見,仍周全著禮數福了福,應了聲是,方才三步並兩步追隨上去,與她分坐在亭中石桌兩側。
沈淵今晚特意穿戴得素簡,一色通身縞色圓領,罩著嫩藕薄紗對襟長衫,一應多餘首飾也省了,還是緋月說,好歹算個正經場麵,戴些首飾顯得莊重,這才掛了一副細累絲如意項圈,底下綴著一隻小小的羊脂白玉鎖。此時與秋筱坐在一處,沈淵未施脂粉,容貌略顯寡淡,又有點歪著身子,本是非常不好看的,偏偏她自己不在意,別人也不會議論什麼——她還在倚著緋月的手臂,捂著心口順氣息呢。
盛秋筱知道自己插不上手,很有耐心地等著,一直稍側著身子,視線落在沈淵身上,並不四處亂瞟。不知過了幾刻,病弱的花魁終於順過了氣息,歪回身子來與她對視。盛秋筱的目光中有關切,沈淵暫時假作不知。
“小姐若是氣息不調,可以用薄荷葉兒加丁香、陳皮、金銀花,曬幹了碾成細末,裝在小荷包裏帶著,隨時聞一聞,管用得很。”秋筱開口卻不言己事,反倒先關切起沈淵來。
沈淵向她垂了垂眼簾,矜持著彎彎唇角:“謝你好意,我記著了。”說罷伸手輕一撣衣角,複又側回臉道:“隻是這些都不著急,盛姑娘還是有話直說,就我這身子骨,可等不了多久。”
盛秋筱似是早料到沈淵會如此說,抿抿唇笑了一下,轉過身子與她正麵相對著,給她講了一個故事。
於是沈淵知道了,盛秋筱自幼輾轉被賣數道,家鄉父母皆湮於雜遝記憶,無從回望,兒時那場高熱過後,更是混沌模糊,不知己身何去何從。
“……商媽媽和我說,我要是當晚再不醒,就要被丟出去了。”秋筱的眼角紅了一下,她也不急於擦拭,紅暈便很快又消失不見,“那時我餓極了,商媽媽給了我半個饅頭,還有一碗冷了的麵湯,我顧不得別的,狼吞虎咽地吃了,才有了活下來的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