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雲抿著嘴忍著不笑,忍得眉眼彎彎,緋月還好點,兩指指尖悄悄掐著拇指根,臉上沒什麼異樣。觀鶯剛放下茶杯,沒做聲咬了咬牙,唇齒間蘭花茶的清馥香氣在口腔裏蕩開,堵在喉嚨口,和胸腔裏憋著的那口氣打著架。
“姐姐,你這是不肯原諒我嗎?”片晌,她終於咽了下去,複又跪坐在腳踏上,捧起沈淵涼沁沁的手腕,“觀鶯知道,姐姐是一等一的尊貴,饒是我做了頭牌,在姐姐跟前兒,也應該灑掃伺候,隨侍左右,但求姐姐疼我。”
她說得情真意切,一雙杏眼不加勾勒,少了刻意為之的嫵媚淩厲,眸中隱有淚光,更顯一種幼態的無辜感。其實觀鶯真的很漂亮,周身帶著塵世間嘈雜生動的煙火氣息,與沈淵置身一處就像花開兩朵,各具其芳。
這麼一來,沈淵也不好再冷著臉,隻得反手虛扶一把觀鶯手腕,淺笑道:“頭牌言重了,我常年靜養,素不理睬門外事,白擔了個花魁的名兒。冷香閣中,頭牌之位空懸多年,如今你既得了,怎好耽誤在我這兒。”
“晏兒姐姐常年靜養,還能芳名在外,叫人念念不忘,可見這才真真是萬花魁首,若換成是我,隻怕兩天不出門,就要被忘幹淨了。”觀鶯鬆了口氣,終於口應上了心。
這幾年,關於花魁的傳聞的確從沒斷過,冷香閣裏也總少不了人想著“若我有那般風姿容顏,當如何如何”,引得人兒路過廊前總忍不住駐足,想象那位晏兒姑娘究竟如何地國色天香。
頭牌娘子坐正了身子,重又倚在榻沿上,蘸著白芨水仔細塗抹,又道:“姐姐快小心些,隻消最後一次了,別碰著了指甲。我這兒還有個護手的妙方,姐姐不妨一試?”
“請講。”沈淵側臉看過去。
觀鶯垂眸婉聲道:“每日清晨,露水未消時,采下新鮮的蓮花瓣和花蕊,摻著蜂蜜,搗碎調和成漿糊,敷在手上,過一會等發幹時洗掉,連著敷上幾日,可以令肌膚紅潤細膩。”
沈淵生出些興趣來,稍稍側過身與她應和:“你這法子倒是新鮮,瞧你的手保養得如此好,看來的確管用。哪天若得了空,我也試一試。”
“何必勞動姐姐,到時盡管吩咐我就是了。”觀鶯馴順一笑,低下頭繼續專注手上的活計。
氣氛從此時緩和起來,期間沈淵遣了緋雲去傳點心。廚房送過來時,她剛好晾幹最後一遍指甲。四色時新茶點裝在卷草玲瓏盤裏依次擺開,粉青白黃間錯煞是好看。
其中有道水晶似的雙色點心,白綠相間,有點像艾草做成的千層糕,被切成了菱形的小塊,要用小銀簽子簽著吃,盤子裏還鋪著裁好的不知是什麼葉子。觀鶯從沒見過,嚐了一點,入口清新軟糯,隱隱有些奶香味,卻比之更加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