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淵從未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更多是不敢麵對。她十四歲露出真容,解了冷香閣之困,偏偏十五歲時又被親兄長尋到,說不是造化弄人,誰信?
好在餐食都可口,這點情緒沒造成多少影響,沈淵一點點掰著蓬糕,專愛揀裏麵去了核、粘軟酥爛的蜜棗吃。豆腐羹用的新製的嫩豆腐,燉得濃厚,鮮味全從蝦仁裏出來,牛乳凍做得也不錯,香甜又清涼,她嚐過兩塊,連午後的那碗冰酪都要忘記了。
用過午飯,兩個丫鬟分頭收拾餐具食盒、抱被鋪榻,服侍著她歇下午睡。沈淵換過了寢衣,梳頭發時想起一事,便囑咐了一句:“等下把白芨水準備上,午睡起了養養指甲。”
這會給她梳頭的是緋雲。緋雲口中隨聲應著,手上沒間斷地給她梳順了拆散的長發,放下冰綃簾,扶她去軟榻上躺了休息。
沈淵所言的白芨水,是個養指甲的妙方兒,做起來也不難,切了一般多的白芨片和生薑片,先把白芨片放進清水裏泡透徹,等水變得粘稠了,再把生薑片也擱進去,添水放到火上燒開,又變粘稠時再加水,一直熬成濃濃的藥汁。
至於用法麼,若是講究些,就用小刷子蘸著塗到指甲上,隨性些的便直接伸手指進去泡一會,之後也不必擦洗,等著晾幹就好。
沈淵不曾懈怠憊懶,除非難受極了,否則每日必會抽出小半個時辰彈一彈琵琶。不知和寒症有無關係,她一雙手十根指甲都大不如前,稍一用力就會痛。她偏不認,翻了典籍尋了這麼個法子,倒果真有效。
保養指甲是個比較愉快的過程,唯一不完美之處在於,沈淵睡得久了些,藥汁有些涼了。送後院溫一溫回來的路上,緋雲迎麵撞上了觀鶯,對方竟毫不見外地伸手來掀蓋子,結果被燙了手,自是免不了又要擠兌幾句。
緋雲講起此事時,沈淵正用解暑湯,連道餘光都未瞥來:“不必理會她,這樣的性子,根本用不著我們出手。”
緋月不禁納罕道:“冷香閣中的姑娘,便是最不起眼的,也都老實本分,怎麼這位頭牌娘子反倒如此出挑?若是夫人知道了,隻怕……”
“隻怕夫人早知道了吧。”沈淵忽然接過話去,“她現在也算炙手可熱,不好苛責。何況她也不曾與人爭鬥吵鬧,惹出別的亂子來。”
沈淵所言的也正是墨觴鴛心中所想。其實一座青樓,嚴格起來講應當隻為一位姑娘獨有,其餘的人都是仆從罷了。觀鶯勞心籌謀了一陣,萬萬沒料到正是籌謀過深,才引得花魁複出,往後是兩個人平分春色,還是一人黯然凋零,安知是否都要看沈淵的心思呢?
觀鶯擅月琴,也不是未曾聽說過白芨養指甲之法,在路上飛快那麼一聞,她已經了然於心,擰著繡花綢帕子想了一陣,總是覺得不安定。她是個極富有警覺性的人,絕對不會允許別人威脅到她至高的位置。